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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那這個小村莊?」

    「烏蘭說,他們來到的時候,這個村子就已經沒人了,估計是被狄人洗劫一空了。」

    謝燕鴻急道:「那咱們明天就出發,出關去,找你的家人。」

    他太急了,急得恨不得現在就跳起來,立時就出發,一路奔馳而去。長寧有些想笑,勾了勾嘴角,但因為甚少笑,嘴角才勾起來,又覺得彆扭放下去了。他說道:「路不好走,沒法找,開春再說吧。」

    謝燕鴻乖乖地點頭。

    「我們也先在此地落腳,我與烏蘭一家比鄰而居十幾年了,彼此間都信任。」

    謝燕鴻繼續點頭。

    「他們空出一個氈帳給我們,夜深了,先休息吧。」

    謝燕鴻還是點頭,點了兩下又頓住了,為難地將手上的肉乾給長寧看,小聲說道:「太硬了吃不了......」

    長寧二話不說接過去,自己把剩下的三兩下啃完了。

    氈帳不大,但睡他們兩人是綽綽有餘了。因著只是臨時搭的,有些簡陋,但厚厚的毛氈將寒冷隔絕在了外頭,圍出一個暖融融的天地。謝燕鴻好奇地摸了摸堆在角落的毛氈,純白色的,摸上去有些粗糙,但很厚實。

    「這是什麼毛?」謝燕鴻問道。

    「白駱駝,極暖。」

    長寧說完就撩開氈帳出去了。謝燕鴻也不問他去做什麼,他正想著要躲開長寧,自己偷偷脫了褲子看看呢。烏蘭踹的那一下,踹得結結實實的,他走路都扯著襠疼,剛才一直忍著沒好意思說。

    不會踢壞了吧!

    謝燕鴻鬼鬼祟祟地躲在氈帳的角落,解了褲子看。光線昏暗,好像看不出什麼來,依稀見到有些紅痕。

    正在他打算麻溜地穿回褲子的時候,長寧回來了。

    謝燕鴻手忙腳亂,來不及穿,先蓋嚴實了,搶先說道:「沒什麼......我就......」

    長寧打斷道:「受傷了?」

    「沒、沒有......」

    「我看看。」

    這哪裡能看,謝燕鴻忙屁股蹭地往後退了幾寸,連忙擺手,漲紅了臉,說道:「不用看不用看,沒事。」

    長寧面無表情的,看上去特別認真,真的生怕謝燕鴻受傷了。

    謝燕鴻堅持道:「真的沒事。」

    長寧看著他,看了一會兒,最後總算妥協道:「好。」

    「你能不能......」謝燕鴻羞窘道,「轉過去,我把褲子穿好。」

    長寧乾脆出去了。

    謝燕鴻飛快地將褲子穿好,想了又想,終究還是沒好意思主動開口讓長寧回來。他自己將厚實的白駱駝毛氈抖開,把長寧橫放在地上的長刀充作枕頭,側躺下去。眼睛雖然閉上了,耳朵卻豎著。

    過了好一會兒,謝燕鴻總算聽到了長寧回來的動靜。

    長寧輕輕地掀開毛氈,睡在謝燕鴻身側。兩人挨著,毛氈一蓋,很快地就暖起來了。謝燕鴻輕輕地往後挪了挪,背靠著長寧的胸膛,滿足地喟嘆一聲。

    「那你和烏蘭,算是?」他突然問道。

    長寧「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謝燕鴻卻沒睡,望著氈帳的帳壁,一時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心頭。

    長寧身世撲朔迷離,一直跟在他身邊護著他。如今謝燕鴻突然意識到,長寧也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他也有家人朋友,甚至還有個青梅竹馬,而自己現在卻只有他。

    謝燕鴻有些茫然,長寧是怎麼想他的呢?

    那他自己呢,他又是怎麼想長寧的?

    謝燕鴻見過的愛侶不少,他的爹娘,相敬如賓數十年如一日,娘身體不好,他爹遍訪各地名醫,找遍了各種正方偏方,大夫開的每一道方子,他都細細查過看過,生怕出一點岔子。

    他的哥嫂,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恩愛夫妻。春三月金明池踏青時,在垂楊岸邊遠遠見過一面,章玉瑛幃帽的輕紗被春風吹起,謝月鷺驚鴻一瞥,就從臉紅到了脖子根,沒過多久便喜結連理。  過定禮時的活雁是謝月鷺自己出城到蘆葦灘上射的。他不擅騎射,廢了老鼻子勁兒才捕了一對活雁,謝燕鴻那時候還笑他呢,謝月鷺板著臉,正經嚴肅地說,雁是忠貞之鳥。

    謝燕鴻看過那麼多,但沒有一對愛侶是男子與男子。

    想到這裡,他的臉又燒起來了。

    他與長寧也能算是愛侶嗎?

    作者有話說:

    推一下感情線

    第四十一章 終不似少年游(副)

    顏澄睡一陣醒一陣。

    睡時做夢,盡夢見些以前的事,醒時反而像在夢中。

    人說,在死之前,生平種種會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閃現。倒在雪地里的時候,往日種種,如在眼前

    他夢見自己華燈初上,策馬回程,旁邊跟隨他的儘是禁軍兒郎。馬根本沒法撒開腿跑,因為馬車轔轔,遊人摩肩接踵。貴家仕女,小轎插花。妓子乘馬,身披涼衫。他的馬鞍上,高高豎起一根竹竿,上面掛滿了各色小玩意兒,儘是關撲所得,丁零噹啷,琳琅滿目,路人側目。*

    在夢中,他側首往後方看去,騎馬跟隨在旁的,正好是謝燕鴻,同樣是眉目飛揚。

    他正要說什麼,謝燕鴻卻勒馬停在了原地,他自個兒的馬卻逕自往前,兩人隔著人流,越離越遠,他慌張地伸出手去一抓。

    抓到的是滿手的雪,他勉強睜開眼,面前除了白茫茫的雪,還有一截細伶伶的腳腕。顏澄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一把抓住了那截腳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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