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謝燕鴻不好意思讓他端著喂,自己捧起碗,咕咚咕咚喝完了,辣得齜牙咧嘴。
長寧將空碗接過來,準備端走。他的那把長刀就橫放在桌上,他很愛護這把刀,一番廝殺之後,早已擦拭乾淨,用乾淨的布條裹好刀刃,古樸而無害。謝燕鴻好奇地走過去,伸手輕輕地摸了摸溫潤光滑的刀柄,這把刀應該有不少年頭了。
他在刀柄的底部摸到了一處凹凸,借著光,謝燕鴻低頭辨認,那裡刻了一個「信」字。
長寧回來了,謝燕鴻連忙心虛地撒手,幸而長寧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的頭疼還犯嗎?」
「沒有。」長寧說。
謝燕鴻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道:「真的嗎?你真的不會撒謊。」
長寧撇開頭,說道:「一點點。」
謝燕鴻跨了一步,又和他面對面了,再問道:「真的嗎?」
長寧猝不及防和他對視上,說道:「真的,之前疼,現在只有一點點。」
「之前是什麼時候?」
「在魏州城外時,」長寧認真地說道,「那時候頭太疼了,所以才會掐你。」
謝燕鴻沒料到他會突然說這個,有些局促不安,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長寧說道:「對不住。」
因為這個事,長寧已經說了很多次「對不住」了。謝燕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若說不在意,那是假的。
謝燕鴻那時家破人亡,出走魏州,最後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魏州的外祖父,連外祖父都靠不住之後,唯一的寄託與全部的希望都在長寧身上了。長寧先是無情地離開,醒來後還要掐死他,他那時的傷心難過失望,是言語無法描述其萬一的。
若說不原諒,那也不盡然。
一時無言,謝燕鴻有些窘迫,乾脆出去好了。
既然醒了,就不好再賴在營房裡躲懶了。一戰方結,料想今晚還有關鍵的一場仗。兩人換上厚衣服出去了,一打開營房的門,鋪面而來的就是紛揚的雪花。
謝燕鴻喃喃說道:「這雪也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
「可以問問陸少微。」長寧說道。
陸少微與程二早在他們與狄人廝殺之時,在幾名士卒的幫助下,趁亂將俘虜帶到安全處躲避,循著另一條路悄悄回城了。除了有幾人實在虛弱不支之外,盡數安全。
果不其然,秦寒州正在城樓上,他好似永遠不會疲憊一般,撐著牆頭,目如寒星,遠眺著城門外的拒馬河。 謝燕鴻也扶著牆頭往下看,經過狄人前兩日的猛攻,城牆斑駁,上面還有好幾個被巨石砸出來的大坑。本該趁現在趕緊修起來的,如今這樣放著,更顯得關城人手不足,不堪一擊。此前的一戰,不過是垂死掙扎。
此時的紫荊關,在狄人眼中應該就像是一塊唾手可得的肥肉。
謝燕鴻說道:「不出意外,狄人一入夜便會來攻。」
秦寒州點點頭,雙手握緊拳頭,沉聲說道:「成敗皆在此一戰。」
身後,跟隨長寧出關的那位百夫長激動地圍著長寧轉,絮絮叨叨地搭話:「敢問這位勇士,師承何人?」
長寧全當聽不見,那百夫長不以為忤,說個不停:「這樣一把長刀,得有多重啊,能不能讓我掂一掂。能傳授這樣刀法的人,必定是不世出的高手!」
長寧被他吵得皺眉,側了側身,避開他伸過來的手。謝燕鴻饒有興趣地豎起耳朵聽著,他也很好奇,軍中的高手,使刀劍槍戟的,色色都有,但這樣一把分量極重的長刀,他從沒有見過,更遑論長寧將這一把刀使得這樣好。
「據我所知,李朝的獨孤將軍也使一把長刀,傳說信公的一把刀重逾千鈞......」
長寧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說道:「閉嘴。」
那百夫長被他這一瞪,想被掐住了喉嚨似的,連忙閉嘴,不僅閉嘴,還用手捂住了嘴,猛地搖頭,示意自己真的「閉嘴」了。
謝燕鴻恍然,是了,李朝的獨孤信也使長刀,他聽父親講起過,但他從沒有將這個與長寧聯繫起來。長寧刀柄上的「信」字代表「獨孤信」嗎?獨孤信是他什麼人?是他師傅嗎?他又突然想起,長寧說自己的外公在關外,那如果......如果長寧的外公就是獨孤信......那長寧的父母......
謝燕鴻越想就越是心驚,看向長寧。
光從長寧的面相上看,他的胡人血統極為明顯——瞳色淺,高鼻深目,微微捲曲的頭髮,但他又不似真正的胡人。
「獨孤」非漢姓,獨孤信要麼是胡人,要麼也有胡人血統。這樣說來,長寧的身世就大有來頭。
若是長寧與獨孤信有關係,那便是與前朝有關係。謝家為什麼會收留他們?兩家又怎會有雙魚玉佩作為信物?自己的母親為什麼會說對不起長寧呢?
千頭萬緒好似麻繩纏繞,越纏越緊,摸不著頭緒。
見謝燕鴻一直盯著自己不說話,長寧神色緩和,皺起眉,歪了歪頭,問:「怎麼?」
謝燕鴻忙說:「沒什麼。」
好奇也沒用,長寧自個兒一點也記不得。
正在此時,出外偵查的斥候抓著令旗飛奔上城樓,朝秦寒州喊道:「報!副使!狄人開始點兵了!」
秦寒州一拳捶在城牆上,咬牙切齒地說道:「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