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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這是?」王諳問道。

    謝燕鴻眼神一黯,說道:「這是娘留給我的。」

    王諳將魚形玉佩給他,屏氣凝神,鄭重地將兩封書信打開,迅速瀏覽了一遍,臉色凝重,眉頭緊鎖,看完之後又細細看了一遍。謝燕鴻也想看,靜靜地等著。王諳卻沒打算給他看,將兩封信又重新疊好,放回信封里。

    謝燕鴻問道:「阿公,裡頭寫的什麼?」

    王諳滿面愁容,沉吟不語,好一會兒才說道:「小鴻,此事關乎國本,需要從長計議。你還小,你娘也囑咐我保你平安,這事你不要過問,阿公來想辦法。」

    謝燕鴻垂下頭,躊躇道:「那我......」

    「你先安心住下,」王諳說道,「不要外出,省得被有心人見到,橫生波折。」

    謝燕鴻跟著他出了書房,長寧正站在門外。王諳見了他,很客氣地一拱手,慈和地說道:「這位壯士,一路上有勞你了,我吩咐人安排院子,你與小鴻一同住下。」

    長寧卻說:「我不能久居魏州,馬上就要啟程離開了。」

    謝燕鴻雖然早有準備,但聽到這句話,免不得還是心裡往下一墜,但他又無話可說,只能垂著眼睛不說話。

    王諳關切道:「不知壯士要去往何方?我可派人護送。」

    長寧只說了句「不必」,也沒說自己要去哪裡。王諳沉吟片刻,答道:「客從遠方來,不盡地主之誼說不過去,壯士且留幾日。」

    聽到這兒,謝燕鴻又有了盼頭,抬眼看向長寧,長寧似乎也往他這兒看了一眼,終究點了點頭。

    王諳將他們二人安排在王宅的一個僻靜院子裡,每日有人將飯菜和起居用品送來。王諳每日來看看他們,謝燕鴻問過他關於京里的消息,王諳也是嘆氣搖頭。

    「打探到的也只是收監候斬,往後的就不知道了。本州的安撫使是新上任的,新帝終究是心有芥蒂,這新的安撫使,處處找茬,阿公的日子也不好過......」

    等謝燕鴻問道先帝的手書內容,以及如何籌劃一事,王諳每每摸著鬍子嘆氣:「你還小,這些不必過問。」

    問來問去沒個結果,謝燕鴻也只好說家常。

    「小表妹今年也有十五了吧,許人家了嗎?」

    王諳一滯,謝燕鴻馬上覺出自己問得不妥。兩家以前是戲言過婚約的,如今再提無論如何也不合適,這麼一問,倒顯出自己別有用心了。

    他忙補了一句道:「若不是如今這樣的情勢,倒也可以一敘,畢竟是自家兄妹。」

    既是「自家兄妹」那就不是可以議婚的了。聽到這一句,王諳才又笑了,拍了拍謝燕鴻的肩膀,安慰道:「你不必憂心,就算是為了你母親,阿公也定然會保你周全平安。」

    畢竟與外祖父數年未見,說親切也親切不到哪裡去,謝燕鴻也不知從何問起。寄人籬下,也只能循規蹈矩,內心焦躁。長寧與他同住一院,不知為何,兩人突然間兩廂無話起來,謝燕鴻心裡憋著一口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只能頂在胸口,不上不下。

    直到有一夜,他枯坐在房裡,聽到西廂里東西落地的聲音,似是有什麼碎了。

    他忙過去,一推門,見地上有個碎杯子,長寧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扶著桌子,似是頭疼。

    謝燕鴻衝過去,將他扶住,引著他坐下,說道:「我去給你叫大夫。」

    長寧一把拉住他,說道:「不用。」

    「這怎麼行?」謝燕鴻焦急地說道,「你以前犯這個病的時候都是怎麼弄的?」

    長寧皺著眉頭,閉著眼,說道:「外公有藥。」

    謝燕鴻依稀記得,長寧說過,他與外公住在關外。

    夜已深了,長寧的頭疼也漸漸緩解了,謝燕鴻引著他躺下,自個兒則坐在床邊,望著閃爍的燭火發呆。長寧即便在睡夢中也皺著眉,脖頸上繫著五彩百索,絲線已經褪色了,只有金線還光亮如新,魚形玉佩從他的衣襟處滑出。

    謝燕鴻拿出自己那半邊,比劃著名與長寧的那半邊合在一起,嚴絲合縫。想了想,他又將雙魚分開,自己那半邊貼身收好。

    第二十二章 各自天涯

    翌日,天陰沉沉的,謝燕鴻起了個大早,和王諳提起送長寧離開的事兒。

    王諳說「好」,想了想又道:「晚間一起用頓便飯,我遣人帶他出城。」

    待王諳離去,謝燕鴻又百無聊賴起來,心裡總是懸著,沒有著落。他們住的這個小院子,落兩道門,平日裡除了王諳的心腹隨從來傳遞東西和消息,無人能來。今日,謝燕鴻卻見有個面生的小丫頭,梳著雙鬟,在月洞門那處探頭探腦,被謝燕鴻發現之後,小丫頭卻又驚惶地跑了。

    謝燕鴻生怕給外祖父添亂,想著這件事定要讓隨從報知。

    就在這時,長寧出門來,臉色看著還行,不似前兩日睏倦,頭應該是不疼了。謝燕鴻朝他說道:「阿公答應我,今日晚飯後,遣人帶你出城,你可以回家了。」

    隔了一會兒,他才聽到了長寧回答:「好。」

    謝燕鴻又問:「以後你還會回來嗎?」

    長寧問:「回來做什麼?」

    回來做什麼?謝燕鴻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謝燕鴻不由得想起僅有的那幾次親吻,似乎都只是興之所至時,不假思索的舉動。此時卻讓他難為情至極,不是害羞,而是無地自容。分別在即,各自天涯,他們只是短暫地共行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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