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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作者有話說:

    7月1號入V

    第二十一章 疼

    「小時候的事?」謝燕鴻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重複道。

    長寧還是覺得頭疼,就像有針在扎,但過往的記憶浮出水面,似乎讓疼也隔了一層,變得朦朧模糊起來。

    「是,」長寧說道,「你趴在床上哭,我手裡捏著糖,但沒有給你。」

    謝燕鴻低頭看著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回答什麼。長寧的手還捏在他的耳垂上,一下下無意識地摩挲,熱得發燙。長寧那琥珀色的瞳仁又像深不見底的潭水,仿佛在看眼前的自己,又像在看過去小小的他。

    現在終於把糖給他了,長寧這樣想道。

    被他這樣盯著,謝燕鴻不由得又想起剛才的親吻來,再想想,又想起在京師時的事。在太子的宴席上,喝多了酒的那一次。

    仿佛受到了蠱惑一般,謝燕鴻又將頭低下去一些,貼上了長寧微張的嘴唇。長寧伸出手,摁著謝燕鴻的後頸。

    謝燕鴻幾乎要渾身顫慄起來,不知道為何,同樣是嘴唇舌頭,觸碰起來竟這樣不同。他近乎迫切地觸摸長寧硬朗英氣的五官,摸到他的頸脖,摸到他脖子上還繫著的、早已褪色的五彩百索,順著百索往下摸索,能摸到散發著熱氣的胸膛,魚形玉佩正貼在胸膛上。

    前路未卜,後路難退。

    這讓謝燕鴻前所未有地眷戀眼前觸碰到的溫熱,在這個遠離家鄉的破舊馬廄里。

    長寧覺得腦袋越發刺痛起來,柔軟香甜的唇舌撫慰了他的痛,又加重了他的痛。

    他想起了更多——那是一片火海,火舌燎著了他的衣擺,有人將他從一片火海中推出來,他感覺到一陣難言的悲痛,比硬生生把肉從身上撕下來還要痛。有人影被火舌吞沒,他從狹窄漆黑的甬道逃走,後背的傷口從肩胛裂到腰際。

    他疼得呻吟出聲,猛地將謝燕鴻推開。

    謝燕鴻連忙抱住他的腦袋,焦急地問道:「很疼嗎?」

    很疼。

    長寧說不出話來,腦袋很疼,五臟六腑都疼。

    謝燕鴻手足無措,焦急欲哭。幸好,漸漸地,天際泛起魚肚白,長寧也鬆開了緊皺的眉頭,那一波波劇烈的疼總算過去了,只留一點點隱約的刺痛。

    「怎麼樣?」謝燕鴻小心地問道。

    長寧疲憊地說道:「不疼了,睡吧。」

    不等謝燕鴻回答,長寧便站起來,往屋裡走了。謝燕鴻愣在原地,悵然若失。他愣了一會兒,也站起來,拍拍青驄馬的脖子,回屋裡去了。

    長寧已在通鋪上躺好,緊閉著眼睛,一副累極了的樣子。謝燕鴻輕手輕腳地鑽進被子裡,小聲地又問道:「還疼嗎?」

    長寧沒回答,謝燕鴻窸窸窣窣地翻了個身,閉上眼睛,睡過去了。

    第二天,他們兩人依舊等在會仙酒樓的對面,這一日,兩人幾乎無話。長寧本就話少,這日話更少,謝燕鴻也不和他搭話,心中七上八下的,只敢時不時瞥他一眼。有時候恰好對視,目光輕輕相碰,又各自分開。

    人來人往的會仙酒樓門前,有個左顧右盼的人引起了謝燕鴻的注意。那人作隨從打扮,手上捏著的正是謝燕鴻投到通判府門房處的拜帖。

    謝燕鴻的心劇烈地跳起來,緊張得手都有些微抖,他和長寧對視一眼,兩人一起上前去。

    「拜帖是我所投。」謝燕鴻對他說道。

    隨從拱手朝他一禮,甚是恭敬,小聲說道:「此處不宜多說,請尊駕隨我到府上見過老爺。」

    謝燕鴻點頭,正要隨他走,那隨從頗有疑惑地看向長寧,謝燕鴻忙說道:「這是我的好友,從京師一路護送我來魏州。」

    說是「好友」,謝燕鴻還渾身不自在,也不敢去看長寧的反應。

    隨從再拱手,領著兩人一路避開行人,穿過一條條小巷,從王宅的小角門進,一路進到書房裡。王諳穿著家常衣服,臉圓圓的,比起年輕打仗時,發福了不少。說是一州通判,更像個慈和的家翁。

    王諳的眉眼依稀和女兒有些相像,謝燕鴻一見便覺得鼻子一酸。

    他叫了一聲「阿公」,上前一步就要拜,王諳忙將他扶起,握著他的手,仔細端詳他的面容,半天才道:「小鴻......長大了......你長得和你母親很像......」

    就這麼一句話,就讓謝燕鴻差點哭了,王諳眼中也有些淚光。

    但他沒忘正事,從懷中將一路收好的信拿出來,鄭重地說道:「這是我娘讓我必須交到您手上的,裡頭有她的手書,還有......聖人的手書......」

    王諳鬍子一抖:「聖人?」

    謝燕鴻補充道:「先帝。」

    王諳神色一凜,喚人拿來紙刀,將封口的火漆剔開。啟封前,他動作一頓,將唯一剩下的心腹侍從也遣出去了,他的目光落在了默立在謝燕鴻背後的長寧身上。

    謝燕鴻又忙將長寧介紹了一遍,他話音剛落,長寧便自動自覺到門外去了,謝燕鴻想叫住他,讓他不必迴避,回頭看了一眼外祖父,還是咽下了這句話。茲事體大,王諳不放心也是正常的。

    室內只剩下祖孫二人,王諳啟開信封,將裡面的東西一一取出。

    裡面先是兩張樣式不同的信紙,分別就是先帝與王氏的手書,信封是防水的油紙所做,打得很,裡頭還倒出了雙魚玉佩的另外半邊,掉在了王諳的掌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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