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兩人街頭流氓似的,滾來滾去打了好幾個來回,誰也沒占上風。謝燕鴻朝他喊道:「孫曄庭!你和你爹都是軟骨頭!軟骨頭!」
孫曄庭大喊一聲,將他掀開,怒道:「閉嘴!」
謝燕鴻渾身狼藉,站起身來,指著他,罵道:「我說錯了嗎?夫子教你的禮義廉恥,你全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逆黨?榮王和你這狗腿子才是逆黨......」
孫曄庭衣服被他扯亂,頭髮也亂是亂的,全然沒了平時斯文軟和的樣子,他眼睛通紅,大聲截斷謝燕鴻的話:「你不懂!」
謝燕鴻被他氣笑了,胸膛起伏,說道:「好!好!我不懂,那你說說看?我倒聽聽你要放什麼狗屁!」
孫曄庭急急說道:「成王敗寇,有能者居之,又有什麼不行?太子無能,只不過占個嫡長之明,就理所應當要繼承國祚嗎?憑什麼?」
謝燕鴻一時間被他問住了,漲紅了臉,喊道:「那你呢?!我和顏澄當你如手足一般,你就是這樣報答的,害我全家?」
孫曄庭低下了頭,不講話了,一時間,兩人沉默相對,只聽到粗促的喘氣聲。
半晌,孫曄庭才低聲說道:「你和顏澄是天之驕子,我不過是盛光下的影子,總是給你們作陪襯的。我的才幹、抱負都是不值一提的。手足嗎?你和顏澄是手足,待我卻不是。」
時至今日,謝燕鴻才知道他是這樣想的,冷冷嗤笑道:「小人之心。」
孫曄庭撇開頭,說道:「任你怎麼想吧。你的家人,我會盡我之能保全的。」
謝燕鴻問道:「我哥哥怎麼樣了?」
孫曄庭答道:「榮王召他入宮,想讓他擬聖人的遺詔。」
「遺詔?」謝燕鴻失聲問道。
話音剛落,京城的方向傳來了一陣沉鬱的鐘聲,一聲一聲,回音不絕,沉沉如雷。那是昭示著帝王薨逝的鐘聲,先由大內的大慶殿鐘樓敲響,然後是城內各大寺院道觀敲鐘應和,接著是城門鐘樓。
不過一會兒,寶相寺的僧人也敲響了鐘聲,這鐘聲將會持續整整三天,天地同哀。
謝燕鴻臉色慘白,說道:「榮王弒君,你是幫凶。」
孫曄庭的臉也煞白,但他臉上卻無悔色,毅然道:「你走吧。」
他從車內拿出一瓶酒來,倒在兩個白瓷小酒杯里,端起其中一杯,仰頭一飲而盡,另一杯遞給謝燕鴻。
「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孫曄庭說道,「小鴻,我給你踐行,你自珍重。」
謝燕鴻抬手一揮,將那杯酒打落在地,酒液傾倒,浸入泥土之中。他說道:「這首詩是寫給摯友的,你我此刻是仇人。」
話畢,謝燕鴻再也不看他,翻身上馬。長寧沉默不語,也上了馬,兩人共騎。長寧一夾馬肚,駿馬長嘶一聲,馬蹄落處,揚起微塵。
謝燕鴻突然喊道:「回去告訴你主子,我手上有聖人手書——」
身後,孫曄庭久久立著,突然揚聲吟道:「醉別復幾日,登臨遍池台。何時石門路,重有金尊開。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徠。飛蓬各自遠,且盡手中杯——」
謝燕鴻依稀聽見了,他也記得,夫子說過,詩書有靈,是天地正氣,可以壯膽。
但他終究沒有回頭。
作者有話說:
這一章我好喜歡
第一部 分的劇情告一段落了 換地圖
第十四章 耳洞
「別哭了。」長寧說道。
「我沒哭。」謝燕鴻的眼睛腫成一對核桃,臉上還留著他娘的巴掌印,腫起一片,看上去好不狼狽。
兩人共騎,長寧雙手握著韁繩,橫在謝燕鴻身前,一路快馬疾馳了半天,他手背上濕了好幾回,若不是天氣晴好,他還以為是下雨了。
日頭正盛,曬得人頭頂發燙,長寧乾脆在樹蔭下停下來,翻身下馬。
謝燕鴻搖搖晃晃地坐在馬上,再次強調道:「我真的沒哭。」
長寧無所謂地應道:「哦。」
謝燕鴻惱羞成怒,也翻身下馬來,剛想說自己真沒哭,都還沒張嘴,肚子裡響亮地「咕嚕」一聲,擂鼓一般響。他從昨晚起就水米未進,緊張時不覺得餓,現在才發現自己餓得慌,肚腸都像絞在一起,直往上反酸水。
長寧像沒聽到似的,不予置評。
見他沒反應,謝燕鴻覺得自己也犯不著上趕著,背過身去,解開玉脂給他打的包袱。他在裡頭翻翻揀揀,全都是一些金銀細軟,最貴重的就是兩片打得薄薄的金葉子,金光燦燦地躺在包袱里——
兩片?
謝燕鴻皺起眉頭,愣了半晌,笑罵道:「雁過拔毛......」
孫曄庭給留了十片金葉子,玉脂給他扣下了八片,這過路費也真是夠貴的。謝燕鴻也不在意,盤腿坐在地上,把滿是金銀的包袱一推,長嘆一聲,金銀也落不了肚,這會兒要是能有一碗熱騰騰的面該多好。
他一回頭,見長寧正靠在樹幹上,不知在吃什麼。
謝燕鴻咽了咽唾沫,挪了挪屁股,往長寧那邊挨近了些,見他在吃烘得又干又硬的胡餅,中間還夾著些肉乾。往常,謝燕鴻對這種吃食是看也不看的,這會兒卻饞得不行。
他說道:「那個......好吃嗎......」
長寧低頭看他一眼,三兩口把手上的胡餅吃完了,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仰頭灌了些水,這才慢吞吞地說道:「侯府守門的都不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