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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翌日宿醉,謝燕鴻起床的時候頭痛欲裂,忙吩咐人去煮醒酒湯,一推開房門,就見到長寧黑著臉坐在廊下。

    謝燕鴻熱氣上臉,結結巴巴地說道:「干、幹嘛......」

    長寧站起來,眉頭皺成川字,問道:「我喝了什麼?怎麼頭疼成這樣?」

    謝燕鴻被他問得張口結舌,半天才怒道:「你自己喝的!不會喝酒還喝,醉了發酒瘋,還惡人先告狀!」

    長寧被他吼得一愣,他以前喝過酒,關外的葡萄酒、馬奶酒,又烈又醇,他只敢喝兩口。昨天那樣甜絲絲的,軟綿綿的,竟也是酒嗎?他抱著疼得要裂開似的腦袋,轉身回房了,留下謝燕鴻原地,又羞又惱。

    因著宿醉,長寧竟在房裡窩了一日不曾出來,從不喝酒的人,醉起來後勁極強。

    謝燕鴻試探了幾句,見他似乎完全不記得那日的荒唐事,也就不再提起了,權當是酒後糊塗。過了幾日,顏澄又給他發帖子請他,他也怕再有上回的事,先推了,回話過去道,等過一陣再說。

    進了七月,天氣一日熱過一日,聖人又罷朝了,說是老毛病又犯了,身子不舒服,朝中上下的事情,都盡數交給太子打理,七月里宮中是要擺宴席的,為了顯示聖人身子沒有大礙,宮宴還是一如既往地辦,甚至辦得比往日還要隆重。

    謝韜已經好幾年沒有出席過了,今年也破天荒地要去。

    謝韜與謝月鷺同乘一車,謝燕鴻與長寧同乘一車,時近七夕,車馬盈路,錦繡滿街。謝燕鴻掀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小兒手捧含苞欲放的荷花,沿街叫賣,還有人將荷花紮成雙頭蓮的模樣,圖個好意頭,滿街都是幽幽荷香。

    宮裡規矩嚴,長寧是不能去的,他只不過隨車,在車裡等候。

    謝燕鴻摸了幾個銅錢,讓跟車跑的六安買來幾捧荷花,分一些送回家去給母親和嫂嫂,另一些放在車裡。荷花苞飽脹得像是馬上要破裂似的,上還有晶瑩的水珠,嬌艷欲滴。

    長寧似是沒見過,伸出手去點了點花苞的尖尖。

    這幾日,謝燕鴻見了他總有些尷尬,但長寧向來都是那副木頭模樣,謝燕鴻也就慢慢地自在起來了。

    他想起長寧似乎是很喜歡花,別人拋給他的那朵山茶,他拿白瓷碗裝滿清水,花就這樣浮在上頭,竟也養了幾日。

    謝燕鴻將微微綻開的荷花湊到長寧鼻端,長寧湊過去聞。他眼眸低垂,鼻尖埋入花苞中。鼻樑直挺,上面還有個小小的駝峰,五官線條硬朗,花苞卻柔軟馨香,至柔至剛。

    謝燕鴻撇開目光,將花收回來,隨手放在一邊。

    車速慢下來了,他再撩開車簾,車旁已經沒有行人了,前頭便是宣德門,金釘朱漆,雕樑畫棟,鐫鏤龍鳳,朱欄彩檻,禁軍佩刀分立,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車駕將停,一應人等都得下車了。

    想著要讓長寧瞧瞧熱鬧,謝燕鴻又把車簾撩開些,讓開一些讓他看。

    「進了宣德門就是大內,你瞧——」

    謝燕鴻一回頭卻被嚇了一跳,長寧面如金紙,額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眉頭緊皺,眼神失去焦距,仿佛在經歷極大的痛苦。

    謝燕鴻忙放下車簾,急急問他:「怎麼了?!」

    長寧閉上眼,嘴唇翕動,謝燕鴻把耳朵湊到他唇邊,聽見他用氣聲說道:「頭疼......」

    這是怎麼了?宿醉能醉這麼多日?

    謝燕鴻正要叫人,卻見長寧似是頭疼難耐,彎腰蜷起來,手抱住腦袋,要把腦袋往車壁上撞,嚇得謝燕鴻手腳並用爬過去,抱住他的腦袋。

    六安敲了敲車門,說道:「二爺,該下車了。」

    長寧力氣大,謝燕鴻幾乎抱不住他,急得腦袋出汗,他叫道:「喊個大夫來!」

    作者有話說:

    床上打個架而已,應該還好吧?

    第九章 君子有癖

    六安跑著去請了大夫來,大夫把脈也把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只能說些模稜兩可的話,讓好好休息就完事兒了。

    進宮的時辰不能誤,謝韜和謝月鷺過來看過後,便先行一步了。謝燕鴻留在後頭,長寧那一陣要命的頭痛似乎已經過去了,他靠在車壁上坐著,閉目不語,眉頭緊鎖,嘴唇還發白,謝燕鴻叫他,他也不答應。

    也不知他是怎麼了,謝燕鴻一時也無法,只能把六安留下來看著,自己匆匆進宮去。

    太子主持的宮宴一如既往,謝燕鴻心裡惴惴,並沒有宴飲的心思。顏澄跟隨著父母就坐在謝燕鴻對面,謝燕鴻朝他笑,他卻好像沒看見似的,轉頭與父母講話。

    酒過三巡,謝韜提出要面聖。

    別人提出來,太子敢不應,謝韜提出,他不敢不應。謝韜有從龍之功,從聖人在江東起家便跟在身邊的,當年前朝兵敗,聖人揮師叩開京師城門,沿著御街直入大內,謝韜是策馬緊隨其後的。

    太子對待謝韜很禮貌,當即便讓內侍官拿著自己的牙牌去開內宮門,親自領謝家父子三人面聖去。

    聖人起居的福寧殿就在面前,謝燕鴻本以為太子會和他們一塊兒進去,誰知道太子坦坦蕩蕩,在殿門外就停住了腳步,示意他們進去。謝韜與謝月鷺先行,謝燕鴻落後了一步,看了太子一眼,正好與太子的目光對上。

    太子朝他一笑,笑得促狹,謝燕鴻不明所以。

    「那日是孤考慮得不周,」太子的手虛虛握拳,抵在唇邊,笑道,「沒想到小鴻不愛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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