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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滿桌子的好吃的,謝燕鴻愛吃的片魚膾晶瑩剔透,擺成了一朵朵小花,還有八寶鴨、玉蘭片、羊肉小餃子等等,讓人看著食指大動。
謝燕鴻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坐下來就要吃。
長寧卻只搖搖頭,問道:「有沒有胡餅?」
謝燕鴻夾了一筷子魚膾,驚得又掉回盤子裡。侯夫人也是被問得一愣,不知道該怎麼答。長寧卻以為他們為難,想了想又道:「饅頭也行。」
侯府里,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即便一時興起要吃個饅頭,也要片成一片一片,裹上牛乳蛋液細細煎香了才行。就算是吃白饅頭,倒要八九個各色菜圃肉鬆去配,哪能想到,長寧要的就真的只是白饅頭。
王氏做主,把長寧歸到謝燕鴻院子裡起居。
等謝燕鴻回去的時候,六安把長寧親口點的白面饅頭送過來了。饅頭鬆軟雪白,放在大瓷碗裡,冒著熱氣。
謝燕鴻心裡有氣,他一想到自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拎出來就覺得丟臉,丟大臉。
他故意大聲說道:「這什麼?侯府守門的都不吃這個。」
長寧像沒聽見似的,伸手就要接饅頭。謝燕鴻更氣了,上前一步,將那碗饅頭搶過來,搶得猛了,饅頭掉了一個在地上。雪白的饅頭掉在地上,滾了一圈,沾了灰。
謝燕鴻一抬頭,見長寧正不錯眼地盯著自己,忙又把碗塞回六安手上。
「抱......」他下意識要說抱歉,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還不撿起來吃?」
謝燕鴻雖錦衣玉食地長大,但從來沒說過這麼作踐人的話。說出來了他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轉身回房去了。
扒著窗戶,他見長寧真把那掉地上的饅頭撿起來了。這麼高大的一個人,蹲在檐下,背上背著的傢伙擱在腳邊,捧著個大白饅頭,三兩口吃完了。髒的那個,他也仔細撕掉外皮,把乾淨的部分吃了。六安目瞪口呆,又跑去廚房拿了兩個給他,居然也都吃完了,連一點碎渣子都不剩。
把謝燕鴻也看呆了,只覺得他又窮酸又可憐,怕是沒吃過什麼好的。
謝燕鴻看向他放在腳邊的包袱——長條形,立起來怕有一人高,用洗得掉了色的皮子裹著,不知是什麼。
他好奇極了,悄悄地又出去了,不動聲色地挪過去,伸腳想要輕輕踢一下。
他才抬腳,長寧就抬頭看著他,目光炯炯,好像獵食的鷹隼盯著麻雀,謝燕鴻嚇了一跳又縮回腳去,「哼」了一聲,轉身回房。
憑空冒出一個人來,哪兒哪兒都不對勁,就像是硌在枕頭裡的一顆硬石子兒,硌得謝燕鴻不得安生。他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來,六安躺在窗下的涼床上給他守夜的,聽見動靜,迷迷瞪瞪地問了句:「二爺,可是要茶喝?」
謝燕鴻說:「你睡你的,我到院子裡吹吹風去。」 院子裡靜得很,月光如水,灑了一院子。院裡一棵高壯的梨樹,梨花已經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一兩點白還綴在枝頭。
謝燕鴻躡手躡腳地往東廂去,長寧被王氏安排睡在那兒。
東廂已經滅了燈,裡頭的人估計已經睡了。謝燕鴻腳尖點地,貓兒似的摸過去,屏住呼吸,輕輕地將門推開一小條縫,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他湊臉去看,裡頭黑漆漆的,也沒瞧見人影。他壯著膽子,又把門推開了一些,悄悄地跨進去。
東廂並不算大,右邊便是床榻,床帳放著,估計人就在裡頭睡著。
總不會是抱著包袱睡的吧,謝燕鴻心裡嘀咕著,這長寧看著有些身手,像他這樣的,話本戲詞裡都有安排,都是身世成謎的世外高人,說不定身上就帶著些神兵利器。
謝燕鴻越想越來勁,悄悄摸地過去,伸手把床帳撩開,上面卻沒人。
仿佛一腳踏空,謝燕鴻驚得汗毛都豎起來了,猛一回頭,卻撞上了一堵肉牆,撞得他往後一趔趄,坐在了床前的腳踏上。借著窗外的月色一看,長寧就這麼抱手站著,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也不知道是聽見了動靜起來的還是壓根兒沒睡。
謝燕鴻眨眨眼,兩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好一會兒。
勝在臉皮夠厚,謝燕鴻立馬站起來,假裝無事發生。外頭遠遠傳來了打更的聲音,已是三更了,謝燕鴻面不改色地說道:「突然想到你還沒洗漱,想叫人拿熱水過來,給你洗洗塵。」
撇開這深更半夜的,也算是合理。
長寧風塵僕僕的,身上的衣裳破破舊舊,人雖是乾淨的,但在謝燕鴻看來,這不就是應該得好好洗洗嗎?
越想越覺得自己有理,謝燕鴻理不直氣也壯,掃了一眼長寧那洗掉色的包袱皮,說:「那包袱皮也給你換新的來,你那是什麼......」
長寧有問必答:「雪豹。」
謝燕鴻又是一驚,眼睛瞪大:「什、什麼?是、是豹子?」
長寧點點頭,不緊不慢地說道:「雪山上常有的,割破喉管,放乾淨血,剝下皮來,保暖耐用。」
謝燕鴻乾笑兩聲,喊著「我叫人提熱水來」,一溜煙地跑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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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香滿路
雖是深夜,但既然謝燕鴻要叫熱水,廚房總是盡心盡力的,不過一刻鐘,熱騰騰的熱水便提進東廂里,倒進了浴桶。
現在,長寧在謝燕鴻心中,從「窮酸的莽漢」變成了「來歷不明的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