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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8:19 作者: 春日負暄
免費的熱鬧誰不瞧?樓下黑壓壓擠滿了人。
侍女將壓簾腳的玉如意挪開,輕風一吹,紗簾便飄悠悠地揚起來,露出玉脂紅衣紅裙的曼妙身影來。樓下眾人興奮極了,紛紛伸出手去。
春寒料峭,風裡還夾著一點雨絲,謝燕鴻愛俏,早早穿起了料子輕薄的錦袍,迎著涼風,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躲在一旁往下瞧熱鬧,瞎出主意。
「往旁邊點......左邊點......右一些......」
隨著繡球左右移,樓下眾人也跟著左右挨擠。玉脂只猶豫不決,謝燕鴻看得不耐煩了,伸出手去,指尖輕輕一碰,玉脂一聲輕呼,繡球便落下去了。隨著一陣清脆的鈴聲,那繡球在眾人頭頂到處飛,一會這邊一會兒那邊。
玉脂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團扇擋著半張的嘴,緊盯著球看,喃喃道:「哎呀那倒看著是個書生模樣......要死!怎麼被搶走了!」
謝燕鴻也看得津津有味,只見那球時隱時現,忽然人群中有個高個子,那球往他那頭飛去,他不過伸出一隻手,便牢牢地截住了繡球,抓在手中。眾人譁然,見他高大健碩,也不敢去搶。
玉脂喜得不住笑,說道:「看著倒是個長得俊的呢。」
沒得熱鬧好瞧了,謝燕鴻回身端起茶飲了一口,百無聊賴。
樓下,眾人分開一條道來,讓那接住球的往前走,早有侍女等在樓下,從繡球中倒出那張箋來,脆生生地念道:「雨打燈難滅,風吹色更明。若飛天上去,定作月邊星。」
並不難,馬上有人大喊著「知道了」,只不肯便宜了別人閉口不說迷底。
那高大男子沉默不言,看著像是不會,眾人打量他,見他風塵僕僕,衣裳破舊,背上還斜背著一個一人高的長形包袱,流民一般。
篤定他不會答,眾人起鬨:「再拋一次!」
玉脂在上頭著急張望,捏著扇子罵道:「花木瓜空好看......」
謝燕鴻意興闌珊,望都不望一眼,兀自吩咐身邊的小廝:「你去西岸那頭,見有新鮮釣上來的魚,不拘價錢,挑好的來,片一碟魚膾......」
話音未落,下頭卻喧譁起來。
謝燕鴻聽見外頭小廝龜公不住喊道:「不能上去!你幹什麼呢!哎喲!」
守在門口的侍女嚇得花容失色,拎著裙子跑進來,朝玉脂說道:「姑娘,那人闖上來了!」
玉脂也嚇著了,忙道:「還不攔住?」
侍女一句「攔不住」還沒說出口,門邊的帘子叫人一掀,樓下那個接著球的人竟真的闖進來了,身後躺了一地的人,都在哀哀叫著,也沒怎麼見他動手,竟都把人撂倒了。
謝燕鴻壓根不怕,再過得幾日,聖人要御駕親臨金明池的,池邊日日都有禁軍演武,待他遣人去叫得禁軍來,無論是誰,吃不了兜著走。
玉脂不住往後縮,謝燕鴻倒往前一步,面前這人比他高得一頭他也不怕,只上下打量——的確是個長得端正的,麥色皮膚,深目高鼻,面無表情,右手上還拿著那個丁零零作響的繡球。
那人沉聲問道:「你就是謝燕鴻?」
謝燕鴻一愣,心頭火起,少爺脾氣犯了。他錦衣玉食了十六年,除了他父母兄長,還沒有人敢用這語氣和他說話。
他冷哼一聲,抬起下巴,似笑非笑道:「你又是誰?」
謝燕鴻盯著他,只見他眼窩極深,眼神也顯得深邃,看人時卻像落不到焦點上,似看非看,看進眼裡卻看不到心裡。
「你到底是誰?」謝燕鴻心裡有些惱,又抬高了點聲音,再問了一次。
那人卻皺了皺眉頭,好像謝燕鴻問了一個傻問題。
「長寧。」他答道,「我是長寧。」
不知道是哪個旮旯里冒出來的怪人,謝燕鴻熱鬧沒看夠,又被打攪了興致,渾身不爽快,連吃魚膾的心情都沒有了。管他什麼長不長短不短的,謝燕鴻朝旁邊的小廝六安擺了擺手,示意他把這個人趕出去。
六安應了一聲卻縮頭縮腦不敢動,沒見後頭躺了一地的人啊,他怎麼敢動。
謝燕鴻轉身要走,長寧卻突然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謝燕鴻沒想到他竟敢上手,眉頭都挑起來了,回頭猛一甩,竟沒甩掉,長寧的手像鐵鉗子似的。
「鬆手!」謝燕鴻呵斥道。
長寧卻沉默不語,拽著謝燕鴻就回頭,一路拉著他要下樓。謝燕鴻哪裡肯從,拼命往回扯,誰知道這長寧不知道什麼來頭,力氣大得很,任謝燕鴻怎麼拽,他就是一意拉著人下樓。
旁邊圍了一圈的人,就是不敢上手,六安急得滿頭大汗,跟在謝燕鴻身後,不知如何是好。
謝燕鴻氣得大喊:「蠢材!去禁軍那兒尋你顏三爺來!」
謝燕鴻一路被長寧拽著下樓,謝燕鴻愛面子,顧忌著自己的身份,不肯做那種撒潑打滾的事兒,但是眼看著到樓下了,樓下人多,被這麼拽出去了,他謝二爺的面子要往哪兒擺?
他急得冒汗,抬腳就往長寧身上踹。
長寧仿佛背後長了眼睛,手上鬆了,躲開謝燕鴻的一腳。謝燕鴻也顧不得手疼,拔腿就要跑。
惹不起還躲不起不成?
誰知道,長寧仿佛捕鼠的貓一樣,伸手便拽住了謝燕鴻的衣領,將他一把扯回來,謝燕鴻跑得猛,被衣領一勒,差點背過氣去。
就這樣,定遠侯家的二公子,京都有名的紈絝公子,謝家小二被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莽漢,拽著後衣領,從桃花洞玉脂姑娘的彩樓里拎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