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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16:22 作者: 是辭
兩個人倉促地起床、換鞋,甚至來不及洗把臉漱漱口清醒,梁以霜頭髮微亂,和沈辭遠手牽手奔著公交車站跑去,趕上最近的一班公交坐下後狼狽地相視一笑,直到那一秒都好得不像話。
下了公交後依舊是一路小跑,沈辭遠親自送她到單元樓下,離七點鐘還有十分鐘的空隙,他那一刻也許在想要不要吻他新鮮上崗的小女朋友一下。
沒想到那天梁淑玉搭同事的順風車提早到家,恰好捕獲這對依依惜別的小情侶。
那就是梁淑玉對沈辭遠厭惡的起始。
她打遠處看到梁以霜和一個男生站在一起的時候其實做好了他們在戀愛的準備,她的女兒已經年滿十八歲,高考百分百會取得優異成績、前途無量,絕對不會重蹈她的覆轍,她應該放心。
可走近後率先看到的是梁以霜破爛的領口、泛紅的脖頸,還有沒來得及打理的長髮,花樣年紀的少女雙頰紅撲撲的,在看到母親靠近的一瞬間如同受驚的山雀掙脫開沈辭遠的手,沈辭遠掛著燦爛的笑容,其中夾雜著少年眉眼裡不自知的驕傲與意氣風發……
梁淑玉瞬間震怒,蠻力扯過了梁以霜,用敵視的眼神向沈辭遠質問:你是幹什麼的?
梁以霜先說:媽,他是我同學。
沈辭遠笑著跟梁淑玉打招呼:阿姨好,我叫沈……
梁淑玉掐著梁以霜胳膊上的嫩肉,打斷了沈辭遠的自我介紹,轉頭逼問梁以霜:你昨晚在哪睡的?
梁以霜愣住,半天答不上來。
那天分開得很不體面。
沈辭遠被趕走,梁淑玉扯著梁以霜進家門之後爆發爭吵,是梁以霜記憶里梁淑玉打她最狠的一次,清楚看得出梁淑玉的憤怒程度大過於她年幼時不懂眼色地提起父親的每一次。
梁淑玉始終在逼問:你昨天跟他回家了?你整晚跟他在一起對不對?!
梁以霜最後被逼無奈,第一次反抗梁淑玉,她哭嚷著對梁淑玉說:我是跟他回家了!我跟他睡在一起!可我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做!
她還沒說出口「我們甚至都沒有接吻」,撲面而來的是梁淑玉更狠的責罵與毆打。
實際上樑淑玉下手並不重,旨在讓梁以霜長記性,沒多久她就停了手,坐在沙發一角和梁以霜的哭聲重疊。
那也是梁以霜第一次看到梁淑玉哭,確切地說是痛哭,夏日裡無限燥熱,無法正常溝通的母女倆淚水汗水交疊打濕鬢角。
梁淑玉半天說不出口,都是梁以霜在很久以後的日子裡才獨自開悟:梁淑玉比之她同學的父母都年輕太多,算起來十八歲就生下樑以霜,她又從小沒有見過父親——也許媽媽是愛她的,媽媽不想讓她走自己走過的老路。
可十八歲的梁以霜沒辦法理解梁淑玉,她認為梁淑玉蠻橫專治、不信任自己,甚至還有暴力傾向。
兩個人的爭吵戛然而止,又誰也不理誰。梁以霜在給沈辭遠發簡訊報平安之後埋頭一覺睡到下午,睡醒後發現床頭放著一杯水,還有一張只有一粒藥的鋁箔塑料板。
她一開始滿腦子疑惑,直到看到塑料板的背面寫著「毓婷」,就算沒見過真正的避孕藥,她也看過廣告,立刻漲紅了臉。
藥被她丟進了垃圾桶里。
有沈辭遠在的日子裡,梁以霜整個人驕傲得不像話,梁淑玉不信任她,她也不解釋,而是選擇和梁淑玉冷戰。
直到吞吞吐吐地和沈辭遠說了那天的事,沈辭遠好一通開解她,她才肯走出房間和梁淑玉一起吃晚飯。
冷戰的時候都是梁淑玉先吃完她才出來,默認收拾餐桌和洗碗的工作由她來做。
她主動心平氣和地跟梁淑玉解釋:我那件T恤穿太久了,洗衣機攪得領口有點脫線,脖子上也不是你想的那種東西,我半夜跟他一起去……看海,不知道被什麼蟲子咬的,撓紅了就那樣了,我們真的什麼都沒做。
梁淑玉依舊低頭吃飯,聞言只嗯了一聲表示聽到,可眼神里的不相信顯而易見。梁以霜梗著一股勁,在梁淑玉的沉默之中好像鴕鳥又縮回了頭,決定明天見到沈辭遠要告訴他,不是她這個做女兒的不懂事,是梁淑玉太不講道理。
不講理道理的梁淑玉火上澆油,在梁以霜生悶氣的情況下輕飄飄地說:你和那個男生不要再來往就行了,媽媽是為你好。
她對沈辭遠第一印象太差,又因為偏見而不接受補救,只能僵持不下。
梁以霜則在心裡品味著那三個字——為你好、為你好,打著為自己好的旗號實行蠻橫的專治,梁以霜接受不了。
圍繞著高考放榜的那段日子裡,看似叛逆的梁以霜始終憂心的是家庭問題。梁淑玉不准她和沈辭遠往來,梁以霜只能趁著梁淑玉上班偷跑出去見沈辭遠,姜晴則做了很好的掩護。
而梁淑玉在捕捉到那麼一些苗頭後又少不了訓斥梁以霜,母女兩個互不相讓,家庭里缺少另一個占據中立位置的調解員,矛盾無法解決。
直到八月溽暑。
西郊水庫周圍的管理是在沈辭遠去世之後才改進嚴格的,當年實在是鬆散,又因為位置有些偏遠,有一片淺灘很多人會去那裡玩水,還有不顧告示牌提醒依舊野泳的年輕人。
大多數還算老實,偶爾來幾個帶著盆穿著拖鞋洗車的,梁以霜和沈辭遠姜晴無意發掘了這處地方,天氣熱的時候來這邊打打水仗,一切都在安全範圍內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