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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16:22 作者: 是辭
她說不出口她心裡擔憂的是什麼,還有陸嘉時即將面對的是什麼。從大學到社會,她始終覺得自己越來越身心俱疲,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徹底放下。
王忠傑葬禮的第二天,也就是原定要帶陸嘉時去見梁淑玉的周末,梁以霜獨自回了家。
聽她說要回去吃晚飯,陸嘉時沒什麼反應,只說出門找姚松一起約飯,飯後還要去籃球館打個把小時,問要不要去接她回家。
梁以霜怕梁淑玉和她一起下樓扔個垃圾或是遛彎兒,提前看到陸嘉時的話可就不好了,她說自己回家就行,陸嘉時沒再強求。
梁淑玉看起來狀態還好,好像已經徹底從王忠傑的死中走出來,梁以霜看著鞋架上陳年的髒拖鞋都被丟掉,男士拖鞋更是不知所蹤,心情愉悅很多。
和梁淑玉講話也不自覺地放溫柔。
她在提前給梁淑玉做心裡建設:「我下周帶他回來見你,你可要對人家態度好一點啊,他很乖的。」
「你都二十五了,他總不可能比你小吧,還用乖這個詞,什麼話。」梁淑玉表情閃過嫌棄。
她此時的表情越自然梁以霜心裡就越擔心。
梁淑玉又問:「本來不是說今天帶他一起回來?怎麼就你自己。」
「他不是做建築設計的嗎,最近手頭好幾個項目壓在一起,我看他太累了就想讓他歇一歇,下個月就好了。」為了讓梁淑玉對陸嘉時印象好一些,梁以霜慢悠悠地說:「七十六中的新校區也是他在做的,厲害吧。」
梁淑玉坐在那擇韭菜,聞言投過去了個複雜的眼神,其中帶著些許讚賞,「厲害,厲害。上學的時候學習好不好啊?學習不好的配不上你。」
梁以霜絲毫不會因為她眼神中的讚許而放鬆,依舊提著一根神經回答:「人學歷比我高著呢,說了你也不懂,研究生在國外讀的,特別好的學校,行了吧?」
她說UCL梁淑玉肯定聽不懂,只能換個通俗的講法。
梁淑玉頻頻點頭,梁以霜憂心忡忡,半天才張口問。
「媽,你真的會喜歡他麼。」
「我怎麼喜歡他,跟他結婚過日子的又不是我。」
「……不是這個意思。」
「車和房有沒有?」
「……有。」
「人長得醜不醜?」
「……不醜,很好看。」
「家裡有沒有兄弟姊妹?」
「有個哥哥。」
梁淑玉想的是非獨生子女的家庭梁以霜嫁進去沒有傳宗接代的煩惱,她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但是有這樣思想的家庭不勝枚舉。
畢竟梁以霜是她的親生女兒,她也不想自己的女兒將來為生兒子而平白無故地受苦受難。
梁淑玉該問的問完,淡笑著說:「那挺好的,等我見見就放心了。」
客廳里只開了昏黃的壁燈,梁淑玉眯著眼睛擇菜,她總是把節儉用在這些不該用的地方,梁以霜說再多次累壞她眼睛也沒用。
可那瞬間滿身疲憊下,梁以霜可以暫時忘卻所有對她的怨恨與憎惡,畢竟在這個世上只有她們母女兩個相依為命——就算梁淑玉活到七十歲,她們也還有近三十年的時間。
都已經是第二天,上班日早上,陸嘉時看了梁以霜好幾眼,還是沒忍住問出口。
「霜霜?」
「怎麼了?」她埋頭喝粥,抬了抬眼睛問。
「你昨天睡覺做噩夢了?」
她沒印象自己有做噩夢,不明白陸嘉時為什麼這樣問。
陸嘉時平靜陳述:「你半夜哭了。」
梁以霜眼神微怔,咽下嘴裡那口粥之後舒展開笑容,搖頭否定,「我不知道呀。」
只當是清早的插曲,誰也沒當回事就翻篇。
一周比想像中過得要快很多,或許是突然延期的緣故,也或許是手頭項目交上去的方案通過了的緣故,人總是容易「得意忘形」。
心態放得太輕鬆,發現結果並不如自己所想的感覺並不愉快。
見到梁淑玉之後的短短十幾分鐘內,以及急轉直下的發展,讓陸嘉時每次回想起當時的狀況都覺得無地自容,他羞恥到無處遁形。
當天吃的是晚飯,冬日的華北地區五點鐘一過就天黑,夜色追著人往家裡趕,風冷冷地打在臉上。
那天陸嘉時本來要像往常上班一樣穿那件黑色的大衣,梁以霜覺得見長輩顯得太死板,建議他換了淺灰色那件,她自己則穿了件杏色的。
陸嘉時一手拎著給梁淑玉帶的禮物,另一隻手牽著梁以霜的插進口袋,當時還算身心輕盈。
暖黃色調的路燈下,順著路向小區里走,陸嘉時聲音低而溫柔。
他說:「我還記得我們剛在一起那天,你穿的大衣和這件顏色很像,那時候都十二月下雪了,我很怕你冷。」
梁以霜也被他帶著回到了記憶里,難免感嘆白駒過隙。
「那天是好冷啊,一晃這麼多年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陸嘉時看出來一點,只當是昨天和姜晴姚松一起玩太晚沒休息好,握她的手更加堅定。
其實在後來的日子裡回想那個十二月初第一次見梁淑玉的場景,確切地說是第一眼——梁淑玉聽到鑰匙聲主動過來開門,樓道聲控燈再度亮起來的一瞬間,她對上陸嘉時的眼神那一剎那就充滿了異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