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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16:22 作者: 是辭
陸嘉見和梁以霜一通寒暄,弄得跟親兄妹多年未見一樣,明明上學那會也沒見過幾次,又介紹姜晴給他認識,陸嘉時沒仔細聽他們在說什麼。
不遠處的駐唱歌手開始唱下一首歌,不知道誰點的,梁以霜本來端著恰好的笑容不禁愣住,是林宥嘉的《天真有邪》。
陸嘉時差不多跟她同時聽出來唱的是什麼,沒忍住笑了,總覺得像陸嘉見或者姚松的整蠱。那一抹笑容被梁以霜捕捉到,眼神無奈地湊近跟他說話。
陸嘉時下意識迎過去聽,看她塗過口紅的唇瓣張合:「陸嘉時,你幼不幼稚?」
歌詞唱「你太知道害一個人怎樣害一生」,陸嘉時就咽回去解釋的話,有恃無恐地點頭,好像在告訴她:沒錯,就是這麼幼稚。
她憋著笑容聽歌,看他依舊端著一張臉,正略微偏頭避開她的目光,梁以霜仔仔細細地打量,心裡想的始終是眼前陸嘉時這個人,她真的已經很久沒有想要通過他去看到沈辭遠了,真心話。
持續太久的冷戰總是會不約而同地起念頭讓關係破冰,當時說不清楚桌子上的四隻手誰先碰上誰,好像女巫施展魔法,昏暗的燈光悄然閃爍,他們的手就牽到一起了,陸嘉時握她很緊,梁以霜則靠他更近。
她喝得有些快,頭暈忽忽地躺在他肩頭,訴說十一那天回家和梁淑玉過中秋的糟心事,陸嘉時一遍又一遍揉捏她手背細嫩的皮肉,百般眷戀,低聲安撫。
她借著情濃之際埋在他懷裡,低聲說:「我這半個月好想你,真的想你。」
陸嘉時喉嚨微動,輕輕吻了她臉頰,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分貝回應:「我也想你。」
那瞬間好像天旋地轉只剩他們彼此,梁以霜頭腦發熱,差點要說出口有關一輩子的諾言。可她太理智,沈辭遠以後她從來不敢妄下承諾,雖然確實缺乏想要承諾的對象。
忽視旁邊姚松故意投來的打趣聲,陸嘉時一遍一遍撫摸她頭頂長發,雖然知道她多年不變的髮型一定因為沈辭遠,但他也是真的喜歡啊,不矛盾的。
想到沈辭遠,陸嘉時自然而然地問出口:「你給我說說,他怎麼去世的。好不好,寶寶?」
梁以霜沉默很久,很久很久,陸嘉時表面上耐心百分,其實心裡一直在破功邊緣,他對於答案又好奇又害怕,心跳如擂鼓。
忘了等了多久,好像等過他們兩個從學生時代到現在糾纏的那些年頭,回想起來漫長過一個世紀。
「你記不記得我們一起看過是枝裕和的一部家庭片,《步履不停》。」
她二外修日語,軟聲說的是「歩いても、歩いても」,這句日文也是她社交軟體上用過很久不變的簽名,陸嘉時沒想到還有這一層深意。
「阿部寬的哥哥為了救溺水的小孩喪命……」
後半句話隱去,她想說:我也同樣失去了最喜歡的男孩。
插pter 41
許多人說今年是艱難困苦的一年,梁以霜內心覺得不然。對她來說最難挨的永遠是高中畢業那年的八月,想像中無限歡快的夏天變得那樣無盡折磨,此後多年她都沒辦法平靜地面對八月到來。
月初,滿目燥熱,西郊水庫的上游,聚集一起紛紛張望的圍觀群眾,救護車。
以及,久久沒被找到的沈辭遠。
那是關於十八歲最深刻又痛苦的記憶。
梁淑玉聞訊趕來,帶走渾身冰冷著瞪大雙眼顫抖的梁以霜,她本來驚恐懼怕到一句話都講不出口,又因為被梁淑玉強行拖著離開,冷不丁地爆發出一聲嘶啞的哀嚎,下一秒被梁淑玉捂住嘴巴,低聲罵她丟人。
只記得眼淚止不住地流,生命逝去的信號正在拼命作響,她被迫道別她最喜歡的男孩,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短暫陰雨過後的天氣並不是純粹的熱,而是悶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壓抑再壓抑,梁以霜為此事永遠記恨梁淑玉。
災難驟然降臨,讓所有人都覺得猝不及防,整個八月瀰漫著哀傷與死氣,梁以霜很長時間裡沒辦法接受那樣鮮活朝氣的沈辭遠變為冰冷——她見不到他最後一面,也想像不出。
後來葬禮,姜晴都可以體面地出席,梁以霜不可以。戴梅留得不長不短的指甲把她一身黑裙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抓出無數條紅色的印記,就差一巴掌甩上她的左臉,被滿眼心痛還要強作鎮定的沈毅拉住,下一秒氣到暈厥。
戴梅恨梁以霜,恨她那天帶沈辭遠一起去了西郊,雨後的水流湍急,頻繁發生的溺亡事件總要帶走一個活人,沈辭遠偏偏被選中。
想到沈辭遠總是嘴欠,以哥哥的身份自居,仗著成年後比她們高那麼多,沒少說過一些帶她們兩個見世面的話。
確實,有幾個人世面見到這種程度,十八歲居然可以參加同齡人的葬禮,心如刀絞。
那天姜晴帶著她的意志,在姜叔叔的陪同下參加了整場葬禮。
而沈毅第一次和梁以霜講話,梁以霜在孤舟一樣的境遇之中覺得與沈毅相見恨晚,最最缺乏安全感的瞬間把沈毅當成父親——她和沈辭遠可是約定好要一生一世的,結了婚之後沈毅不就是父親嗎?
剛剛經歷喪子之痛的戴梅再禁不起任何打擊,為了葬禮能順利進行,梁以霜不得不聽沈毅的勸告先行離開。
她不僅沒見到他最後一面,連他化成灰之後入土也沒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