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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16:22 作者: 是辭
「你在暗示我?」
「沒有沒有,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陸嘉時點頭,「像。」
他又跟著問了句,「你喜歡現在這樣嗎?」
「喜歡啊。」她笑著說:「當然喜歡。晴晴下周回來了,她想吃我做的肉沫豆腐,到時候叫姚松來家裡吃飯,咱們再喝點酒。我這還有副麻將牌,可以打麻將,就是得用手搓了……」
陸嘉時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嘴角就揚了起來,「都聽你的。」
都說契合的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不是有說不完的話題,而是沉默的時候彼此也覺得舒適愜意。
如今兩個人相擁而眠,情感大過欲望,心裡的滿足才更充沛。
梁以霜覺得日子幸福得恍如夢中,他喜歡給她一枚晚安吻,好像印下威力巨大的守護咒語:所有的噩夢都奔著陸嘉時來吧,不要施加在他吻過的女孩身上。
渾渾噩噩之間,她無法確定已經身臨夢境之中還是頭腦不可抑制地回想記憶。
她喜歡寫東西,有些表面不能展現的矯情與懦弱就會選擇變成另一種文字形式記錄下來,似發泄,也似排遣。
客廳沙發旁一角的書架上有本紅色封皮的《紅字》,她初見陸嘉時的時候為這本書的英文讀後感煩心,圖書館的藏書已經被借空。
梁以霜確實不是理想派,她更會運用寫作技巧去完成令人滿意的創作,比如讀過《紅字》的簡介和梗概之後完成作業,且獲得了劉教授很高的褒獎,後來還送上去申一個高校之間英文論文的獎。
她和陸嘉時剛在一起的時候買了現在書架上放著的那本《紅字》,因為要參獎,她就重新修改了一遍——在真正讀過這本書之後,圖書館借的書不方便做標註。
姜晴說她是糊弄學大師,梁以霜大言不慚地說自己這是有頭腦。
她從小學開始作文就經常做範文被老師在講台上「公開處刑」,不,是公開展示。
姜晴可是知道她作文里幾分真幾分假的,說半真半假都多了,梁以霜直言:你從小被公開處刑試試?擱你身上你也不敢寫真的了好嗎!
小學時有那麼一樁不太愉快的事,大概三年級的時候全班都要寫一篇關於父親的作文,小學生就是不可避免地寫完媽媽寫爸爸,可能還要寫爺爺奶奶,當時還以為姥姥姥爺和外公外婆是不同的人。
不同於離異家庭的同學,他們至少確實有父有母,真正因為意外失去了父親或者母親的人太少,可他們也擁有過。被忽略的是梁以霜這種從沒見過父親的人,誰知道你連爸爸都沒有?
她虛構了一個在大學做老師的父親角色,中庸、熱心、盡職盡責的老實中年男人形象,愛家庭,也愛自己的學生,通篇表現出對人民教師這一職業的欽佩與理解。
加上打動班主任的感情分,她捧著作文本在講台上做演講,小梁以霜身上引人反感的驕傲就是這樣積攢出來的,並非空穴來風。
插曲是那天放學前最後一節課,班主任們集體開會,全班自習。
某個叫王澤勝的男同學一直和前後桌講話、傳紙條,梁以霜身為班長點了他好幾次,調皮的小男生不服氣被女生壓一頭,和她嗆了起來,梁以霜回應幾句之後忽然高傲地笑。
她胸有成竹地說:「我不跟你多廢話,等下我直接告訴張老師。」
上學時候最為周圍人不齒的就是喜歡告老師的同學了,其他同學齊刷刷地看熱鬧。
王澤勝出於又怕又怒的心理,打人打臉,罵人揭短,「你神氣什麼?你沒爸,還寫作文說你爸爸在大學當老師,好意思!」
梁以霜氣得說話都在抖,「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沒爹,我媽認識你媽,她說了,不知道你爸是誰……」
他用誇張做作地語氣學梁以霜聲情並茂地朗讀作文:「我的父親,他是一位光榮辛勤的園丁——」
她承認那個時候的自己惱羞成怒,沈辭遠和姜晴都說她行動太快,誰都沒攔得住。仗著小學時女生和男生力量身高差距不大的優勢,梁以霜上前又快又狠地甩了王澤勝一巴掌,看他圓溜溜的臉蛋立刻開始紅腫,她手心也很疼。
不止沈辭遠和姜晴,同學都湊了過來拉開險些要打在一起的梁以霜和王澤勝,隨後有人叫回來班主任,一場混亂就此結束。
不管怎樣,先動手的梁以霜遭到了一貫喜歡她的張老師的斥責,還在全班面前批評了她的粗魯行為,雖然王澤勝也有被罵,但她心裡放大了無數倍自己收到的「屈辱」,更別說手臂上的兩道槓也因此被沒收了,她那學期直到結束都不再是班長。
梁淑玉不得不從雪糕廠請假來學校,從小讓她放心的女兒頭一次被請家長,她好像比梁以霜還覺得丟臉。
梁以霜本來貪戀那個媽媽「接」她放學的傍晚,忽略梁淑玉一路的數落。可剛出校門,梁淑玉就讓她自己回家,急忙返回雪糕廠上班。
姜晴要上戲曲課,早就被姜叔叔接走,沈辭遠那個跟屁蟲也不知所蹤,梁以霜蹲在學校外面的牆邊看人來人往夕陽西斜,不受控制地落淚。
沈辭遠跟了她們母女倆一路,本以為和梁以霜說不上話了,沒想到梁淑玉居然丟下她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他看著梁以霜停下腳步休息,跑到肯德基買兩個冰淇淋甜筒的功夫,人居然已經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