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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24:04 作者: 偷馬頭
霍修看小獅子眼刀子已經過來,眼看兇相就要畢露,趕緊先把她手上的酒杯奪下,另一手拿起她的外套往人身上一裹,再隨手抓上她的小手包,微笑著朝旁人禮貌地點頭致歉:
「她喝得有點多,我先送她回去,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了。」
懷澈澈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扶著站起來,等出了酒吧門,才想起來要反抗,奈何她腿腳都使不上勁,只能口齒不清地衝著霍修發脾氣:「我都說我發錯了,你幹嘛啊……你都看見了還要來幹嘛……」
懷澈澈真覺得自己是很兇的,但有六七分醉的小姑娘,再凶又能凶哪去。
尤其本身嗓音就偏細偏軟,喝了酒嗓子還比平時更啞,一揚起聲調跟快哭了似的,霍修一回頭,就看她眼眶還真浮起點薄紅,眼珠在裡面看著乾淨清透,到外面光線一暗,反倒是像含著層淚,一副受了委屈別彆扭扭的模樣。
「我說我要走了嗎,你還拉拉扯扯的,被人看到多不好啊!」
霍修手握在她手腕的毛衣外,看她肩頭的短羽絨快掉了,才伸手幫她拉了一下,語氣溫和,立場堅定:「你先把衣服穿好。」
三月中,倒春寒正盛,懷澈澈剛從酒吧暖意融融的場子裡出來,也確實被風吹得一個哆嗦,再看霍修一副對她脾氣油鹽不進的好好先生的樣子,思忖了兩秒還是決定不跟自己過不去,把胳膊塞進了袖筒里。
見她把衣服穿好,霍修才繼續好聲好氣:「走吧,我送你回家。」
穿好衣服,體溫回升,懷澈澈直接把拉鏈拉到頂,仿佛在用實際行動表示與眼前男人割席。
「不要。」
瞪著霍修,懷澈澈一字一句囫圇又鏗鏘:「我還沒喝完呢,我朋友都在裡面,到時候隨便誰都能送我回去……」
她說著話就準備往回走,卻沒注意腳下,剛一回頭就被樓梯絆了一下,眼看就要在酒吧大門口摔個屁墩兒,霍修索性心一橫,直接把她拉住,打橫抱起----
「你幹嘛你幹嘛,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敢動手動腳的你!」
懷澈澈身體失去平衡的瞬間,手先出於求生本能,扶住了霍修的肩膀,兩條腿卻在空中踢來晃去,以示反抗,「我就知道你根本沒這麼好,你肯定是在我爸面前裝的,原形畢露了吧!」
話音落下,半晌沒有回應,懷澈澈覺得霍修肯定是被她刺痛,定睛一看卻看他嘴角上揚,頓時好像被刺破的氣球乾癟下去,只剩下聲音還在虛張聲勢:「你笑什麼?」
霍修沒有立刻回答,懷澈澈整個人卻在剛才一番鬧騰透支了力氣,現在整個腦袋都暈得厲害,渾渾噩噩間,沒有了距離的意識,頭已經倒在了霍修的肩膀上。
女孩子溫熱的鼻息在這樣春寒料峭的時節,最是清晰,仿佛深冬時蹭著皮膚過去的細小雪花。
霍修垂眸看她一眼,看懷澈澈抬起頭,眼周確實有點發紅,但眼珠也一如他剛才在裡面看見的那樣,沒有眼淚,乾淨中透著一絲動物般天真的懵懂。
面對這樣的眼神,霍修好像也被剝奪了掩飾自己的權利。
「笑你覺得我好。」他說著,笑容略微加深兩分。
霍修回答得坦誠,懷澈澈卻走了個神,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只感覺他的步伐很穩,一雙手臂仿佛被注入了無窮無盡的力量,讓她有一種自己好像不是百來斤的人,而是一根羽毛的錯覺。
這種穩定的滯空感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最大地模糊夢與現實的分界,懷澈澈歪著頭看著人行道旁,路燈的光從葉片的間隙中,營造出一片如夢似幻的細碎斑駁,被耳畔忽然響起的一聲海鷗鳴叫帶回了剛到海城的那個夏天。
懷澈澈當年因為太迫不及待,直接拎著行李箱就從家裡跑了出來,提早半個月,準備先把海城逛個遍。
她先訂了海城當地最著名的海景酒店,逗留了小一周,把酒店附近所有大大小小的街基本都去了一遍,然後在一家小酒吧里,遇到了也是提前來海城,卻是為了賺取學費而出來賣唱打工的蕭經瑜。
第一次見面,那時候她還不怎麼敢喝酒,就端著杯橙汁兒坐在台下聽了全場。
雖然懷建中基本不在身邊,但他的意志卻一直貫徹在她媽李月茹對她的管束方針里,懷澈澈長這麼大,從來沒去過酒吧,而她就讀的私立高中雖然為了升學率,以優厚的條件和獎金挖了一些寒門子弟進來,但在懷澈澈印象里,他們都沒有什麼才藝,也不怎麼說話,每天都在以一種背水一戰的姿態拼了命的學習。
換句話說,懷澈澈從來沒見過像蕭經瑜這樣,從清貧中來,卻自由又堅強的靈魂。
她連著去了好幾天,酒吧的酒保都已經對她熟悉了,戲稱她為小橙汁兒,大概是看出她就是奔著蕭經瑜來的,總明里暗裡地想幫他倆認識一下,但蕭經瑜總是來去匆匆,到了點就拎著吉他走了,讓他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後來,開學前的一個晚上,蕭經瑜最後一次登台演唱,整個酒吧的人都在為他踐行,玩笑地大喊著苟富貴莫相忘,懷澈澈也不知不覺待到了很晚,後來老闆大手一揮,讓蕭經瑜送懷澈澈回酒店。
回去的路程不短也不長,路上還有很多和她一樣出來旅遊的遊客在散步。路燈的光從棕櫚樹的葉子裡透下來,微鹹的海風一點沒有八月底的燥氣,空氣中充滿讓人舒服的濕潤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