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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09:05 作者: 天如玉
    一直忙到天亮,總算是準備好了。安平只是安靜地坐著,仿佛是個局外人,只是等待著去履行自己的職責。

    圓喜過來稟報說百官已經到列,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已經到了前殿,太皇太后還要晚一些才到。

    安平聽完後忽然問了一句:「齊大學士可到了?」

    圓喜自然是留著意的,點頭道:「到了。」想想又補充了句:「並無異常。」

    安平擺了一下手,示意她知道了。

    太陽剛升起不久,宮中派來的御攆便到了太傅府的大門前。

    府內也是忙亂一片,直到此時才算是稍稍回歸平靜。劉緒一身紅衣走了出來,金冠高束,神情卻有些茫然,不見半分喜色。

    好在附近都是官邸,圍觀的人不多,他這模樣倒也未曾引起別人注意。

    劉珂送他到了府門口,只象徵性的叮嚀了幾句,便揮手讓他上車,像是不忍多視一般。

    劉緒朝他拜了拜,轉身上了車攆。

    直到車駕漸行漸遠,劉珂才嘆出一口氣來。

    他知道兒子這一生已經沉寂了,背著自責,永遠活在包袱里。曾經最期待的東西,如今成了枷鎖。

    莊重的禮樂奏響,幾百禁軍開道。京城大街水泄不通,百姓們爭相一睹這百年難得一遇的皇夫冊封大典。

    明黃綢子裝飾的御攆在黑色潮水般的禁軍護衛下朝前緩緩駛去,眾星拱月一般。隨風輕舞的紗幔時不時的撩起,露出當中端坐著的紅色身影,像是一塊耀眼的寶石。

    人群隨著御攆朝前涌去,歡快的,好奇的。有人艷羨,有人憧憬,有人只是觀望。

    街頭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湧向宮城的潮水,街尾卻有人止步不前。黑衣冷麵,仿佛一塊積年不化的冰雪。跨馬凝望,目光惘然。紗簾後的紅色人影漸行漸遠,化作她心頭的一顆硃砂痣……

    緩緩行進的隊伍在進入宮城範圍後歸於安靜,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直到前方有人高聲呼喝:「劉慶之,你下來!」

    隊伍猛然停下,劉緒揭起紗簾望去,焦清奕從馬車上躍下,怒氣沖沖地瞪著他,隔著老遠也能看出他眼下一片青灰,顯然是沒睡好。

    隊伍領頭的禮官自然認識焦清奕,轉著腦袋在他跟劉緒之間看來看去,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劉緒奇怪道:「怎麼了?」

    焦清奕沒有回話,只稍稍側過身子,秦樽扶著一個人緩緩走下馬車,站定之後朝他望了過來。

    劉緒的視線掃過去,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記悶棍,瞬間雙眼大睜,呆在當場。反應過來後,連忙跌跌撞撞要下車去,幾次差點摔倒……

    ※

    自安平登基以來,這是宮中第二次有這樣盛大的慶典。

    正殿外,紅綢從地上直鋪到殿門前。百官分列在台階兩側,禮樂在上空盤旋不散。

    安平被左右宮人攙扶著走到台階高處,身後是左右各八名端莊秀麗的朝廷命婦。陽光落在她眼前垂著的珠玉上,瑩瑩地搖晃出耀眼的碎光。隔著十二旒珠望下去,遠遠的,宮門方向駛來了御攆。

    她垂下了眼帘。

    御攆由八匹駿馬拉著,駛過長長的紅綢,隔著三層三疊的台階,在下方停住,紗簾輕舞,映出裡面端正坐著的紅色人影。

    齊簡迅速地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視線,只盯著鞋面。他身邊的劉珂只覺得萬分尷尬。

    另一邊的隊列里站著周漣湘,她卻在看著安平。

    齊遜之沒有回來,陛下為何要嫁與他人?她實在想不通。

    林逸站得離御攆較近,卻沒有多看,只是仔仔細細地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百官,始終沒有發現秦樽和焦清奕的身影,心中微微訝然。

    樂聲驟息。圓喜托著冊封詔書邁下台階,直到最後一層高處停住,展開黃絹朗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有子美德,承貴彼方。今受詔諭,入宮扶主。琴瑟和鳴,鸞鳳相對。皇天后土,佑我大梁。特封齊……」

    話音驀然頓住,圓喜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睛,額頭浮出了冷汗。

    昨晚安平的話忽然浮上心頭,叫他念詔書時留意著,原來是因為這個!她竟然寫的是齊遜之的名字!!!

    這這這……叫他怎麼念才好?照著念是錯的,不照著念會不會事後被問個抗旨不遵之罪啊?

    他這邊猶豫掙扎著,那邊百官已經發現不對勁了。齊簡看了一眼身旁的劉珂,這下換他尷尬了。

    等在殿中的崇德陛下和東德陛下忽然聽到外面沒有聲音,也有些奇怪,當即就要打發人過來詢問,忽然又聽安平高聲道:「直接念後面吧。」語氣里有幾不可察的悵惘。

    圓喜抹了抹汗,總算逃過一劫,跳過了名字,繼續念道:「賜一品親王爵,封號清平王,歲俸銀萬兩,祿米萬斛,封地長安洛陽二郡,攜轄京都。欽此----」

    伺候在車攆旁的侍從立即挑起正前方的紗簾,裡面的人早已屈膝跪下,左手按住右手,緩緩叩首到底,手置膝前,頭置手後,稽留多時,行了稽首大禮。

    圓喜復又高呼道:「請清平王入見----」

    挑紗簾的侍從又去側面揭開紗簾,伺候著車中人下來,不知為何,伸出去的手臂竟都有些顫抖。

    安平終於抬眼去看,紅色的衣擺一點一點從車內延伸出來,靴子緩緩地踩到地上,他站在車攆旁,朝她的方向仰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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