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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09:05 作者: 天如玉
    安平還因那日的事有些愧疚,笑了笑,避開了他的目光,視線落在他手中的長槍上:「朕記得你擅長的是箭術。」

    「非也,」他垂眼低笑,繼續輕輕重複著擦拭的動作:「微臣其實擅長槍術,練箭術只是為了當初能陪陛下罷了。」

    「……」

    周遭忽然沉寂下來,齊遜之感到異常,剛要抬頭去看,面前已有人俯身摟住了他的脖子,臉頰蹭著他的鬢角。他立即張開雙臂,生怕槍頭傷了她。

    「陛下?」

    「子都,等此戰結束,等結束……」

    安平低低的呢喃,有頭無尾的承諾。

    齊遜之的眼神柔和下來,單手攬住她,輕輕「嗯」了一聲。

    耳鬢廝磨,半晌,安平才稍稍退開些,從袖中取出一塊令牌放在桌上,緩緩推到他面前:「待會兒圓喜會為你送鎧甲過來,明日,與朕並肩作戰。」

    室內的空氣仿佛停滯了一瞬,混著訝然和驚喜,最終又凝滯為平靜。

    只有彼此信任,才能並肩不離。

    她垂在身側的手被牽住,齊遜之抬眼看她,輕輕點頭,聲音低柔地在她心底鐫刻下烙印:「我一直都在的。」

    無論朝堂陰謀,還是戰場明戰,從背後走到身邊,只是換了個位置罷了。但是有你的地方,我一直都在……

    作者有話要說:要打仗了,為毛我忽然覺得很有勁頭了?!o(╯□╰)o

    六十章

    寅時天才泛出青白色,像是在天幕上覆了一層紗,又潑上了一桶水,濕濕的朦朧感籠罩在頭頂,陰寒中透出沉悶。

    寒氣在混著血腥味風中繚繞,肅殺的戰場上煙塵瀰漫,無數屍體橫臥著,從城樓望下去,只能看到一小塊一小塊的混著血紅的黑色,如同惱人的斑塊,恨不能用大水狠狠地去沖刷,好滌淨這附著在塵世上的污濁。

    邊城從一夜的激戰中疲憊的醒來,焦清奕遵從皇帝旨意,帶著所有士兵準時走下城樓。西戎軍仍然前赴後繼的攻城。他們此次是傾巢而出,人多勢眾,自然有這個資本。

    見梁軍退走,爬上雲梯的西戎兵頓時用西戎話高呼起來,用力的揮著手臂,召喚著同伴們趁機一起上前。

    金珏睜著通紅的雙眼疲倦地望著,忽然聽到這聲音,渾身一震,如同打了雞血,命令一連串的脫口而出,手下的將領們聞言越發賣力。

    然而僅僅是下一刻,那些首先爬上城樓的西戎兵像是被人扔進了油鍋一般,掙扎著嘶嚎起來,甚至有很多撲騰著從樓頭摔落了下來。緊接著,隊伍前方的幾個將領和步兵時不時地慘叫起來,如同被人扎了釘子,隊伍慌亂一片。

    在隊伍後方的金珏和劉緒俱是一頭霧水,忽然聽到前方有人高聲叫著:「是箭,羽箭!」

    然而倉皇抬頭去看,空無一人的城樓,沒有半個弓箭手,只有時不時一陣從天而降的箭矢。

    有個胳膊受了傷的副將捂著傷口回到金珏身邊,身子抖得像篩糠:「大、大王,難不成梁國有天神護佑?空無一人,怎會有箭射出?」

    話音一落,軍隊越發不安起來,甚至連眾人身下的馬匹也不安的嘶鳴起來。金珏眼角一跳,惱恨地瞪著面前的將領,一把抽出腰間彎刀,唰了一聲,直接斬斷了他中箭的那隻手臂。

    「再敢妖言惑眾,孤王剁了你!」

    將領慘嚎著翻落到馬下,周圍的人見狀,再不敢露出彷徨之色,然而心底卻始終抹不去那一層恐懼。

    「繼續攻城!」金珏揮著彎刀狂吼。

    巨大的木頭重重地撞擊著城門,一陣一陣沉悶的轟鳴猶如撞在了全城百姓的心上,每一下都讓人提心弔膽,擔心他們再撞下去城門會受不住,然而真的等到下一聲撞擊,心裡反而又有了著落,因為這意味著城門還沒被撞開……吱咔的破裂聲傳開,城門在連續幾個時辰的撞擊下終於有了突破口。於是本已筋疲力竭的西戎軍們又來了勁頭。

    可惜越是積極,離死亡越近。

    隔著一道城門是架著層層長矛的戰車。戰車高兩丈,一層層密集釘在上面的長矛約有五丈長,拼在一起四四方方僅合城門大小,卡在城門處,槍頭一致朝外,槍身與戰車固定處像卻是柵欄。無需人把守,然而只要衝進來的西戎軍直撲進來,就會生生撞上來,如同串糖葫蘆,越是興奮迅速,殺傷力越大。

    安平騎在馬上,身前是一千手執勁弩的士兵。僅在城內,朝天放箭,箭羽便在空中划過一道巨大的圓弧,擦著城樓邊沿朝下方撲過去,雖然是亂放箭,也因為長遠的射程而傷了不少西戎軍。

    秦樽領著一隊幾百人的士兵從城樓方向過來,朝安平拱手道:「起奏陛下,埋伏在城樓的士兵已經將攀上城頭的西戎軍斬殺殆盡,如今因為找不到箭矢來源,對方已經不敢貿然登雲梯。」

    「很好。」

    安平的目光落往城門方向,沉重的大門發出吱吱咔咔痛苦的呻吟聲,已經微微開了道縫,像是從中可以窺見另一個世界,西戎的馬嘶人吼一時間都清晰起來。

    天漸漸亮了,百姓們帶著無奈的沉痛起身,不願探聽,卻還是忍不住附耳到院門邊,等感受到城門緩緩開啟的聲音,俱是面色慘澹,心如死灰……悶哼般的轟鳴聲中,城門終於被攻破,無數西戎軍涌了進來,癲狂著,咆哮著,奮力奔跑著,下一刻都化作了悽厲的慘叫……時間靜止了,即使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洗禮,焦清奕和秦樽見到眼前的場景還是忍不住別過了頭。安平身邊的雙九也瞪大了雙眼,似是看到了人間煉獄,握著韁繩的手緊緊的撰著,骨節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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