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看見奶奶又開始多愁善感，講那些陳年舊事，戚玫玫臉上神情麻木，平靜地聽著，仿佛在聽別人的故事。

    這就是她不願意回來的原因。

    有些事情在回憶里經歷重溫已經夠  了，不想再被別人一遍一遍提醒，戳著傷疤想起不好的感覺。

    戚爺爺從屋裡走出來，看小孫女低著頭也不吃菱角，再一看老婆子還在喋喋不休地說，他輕嘆。

    「行了行了，玫玫也長大了，你和她說這些幹什麼。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又沒辦法的。」

    「玫玫啊，吃東西，這個西瓜甜，吃西瓜。」

    爺爺切好了西瓜捧過來。

    戚玫玫立刻揚起笑臉，笑容明媚：「謝謝爺爺。」

    戚奶奶沉默了一會兒，知道自己剛才不該說那麼多。

    她有些懊悔。

    她就是年紀大了，才會想那麼多。

    吃完晚飯，戚玫玫在自己的房間，拿出手機摩挲發呆。

    不知道小乖乖在幹什麼。

    不管家裡的是大乖還是小乖，總歸還是那個少年。那個被她從撿回來後，就一直住在她身邊，像是完全屬於她的少年。

    戚玫玫發散思維，開始想別的事情。

    以前她心情不好或者無聊的時候，就會去撿垃圾，看著那些被人扔掉廢棄的東西，被回收後二次賣掉變得有價值，她心裡總會開心一些。

    人的價值不就是如此麼。

    不是由別人去給你定義，而是由你自己。

    這個道理以前沒有人告訴她，哥哥沒有，爸爸沒有，媽媽也沒有。

    她總是一個人，哪怕每個月帳戶里會多出爸爸媽媽打來的生活費，心裡還是很孤單。

    錢在帳戶里變成了一種數字，看著冰冰冷冷的，甚至不及在馬路上看到一家三口手牽手一起走路的場景來得溫馨。

    戚玫玫閉了閉眼，深深吐氣。

    少女側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亮，心裡迷惘。

    楚言齊站在冰箱旁，第一百次看向那張便簽。

    姐姐也該回來了。

    *

    戚玫玫回來啦。

    她走到院子時，從計程車上下來，卻站在大門前，不太敢進去，有些忐忑。

    大門似乎長了眼睛，看到主人回來，悄悄向兩邊挪動打開。

    戚玫玫抬眸，看到二樓窗口站著的少年。

    他按下了大門遙控器，站在窗邊，身形挺拔，眉眼精緻。

    兩人隔著一棟樓的距離對視。

    戚玫玫如釋重負地笑：「大乖？」

    她心裡一下子輕鬆下來。那種隱隱的擔憂被一掃而空。

    是的她怕。

    她怕自己離開的這一周，小乖乖不聲不響的離開。

    怕自己站在家裡，卻空空蕩蕩，房間裡還是和原來一樣沒有第二個人。

    院子裡種了薔薇花，淡粉色、大紅色、清雅的、艷麗的…

    楚言齊沉默注視少女穿過院子，經過那些招搖盛開的花叢，越來越近。

    「我們吃火鍋？」

    戚玫玫進來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她從爺爺奶奶家裡帶來了很多新鮮蔬菜，還在生鮮店裡買了一些食材。

    她記得冰箱裡是有一個三鮮火鍋底料的。

    她雀躍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好像很忙的樣子，視線卻一直沒能正面落到楚言齊身上。

    她回老家待了四天半，這幾天他們沒有手機和通訊工具聯繫彼此。

    驟然分開這幾天再回來，猛  地感覺到有些生疏。

    戚玫玫打開冰箱，看到之前塞滿的抽屜已經少了一大半，放心了一些。

    知道小乖乖是有按時去吃飯吃東西的。

    她沉默地把自己帶回來的食材，重新塞到冰箱裡。

    楚言齊在客廳站了一會兒，就腳步很輕地跟了過來。

    「姐姐，你去哪了。」

    小少年聲音有些委屈，帶點沙啞。

    他站在廚房門邊，沒進來，隔著門問。漆黑眼睛純粹得像星星。

    戚玫玫動作一頓。

    小少女綁著的馬尾尖兒髮絲掃過肩膀，半張好看側臉轉了過來：「小乖？」

    楚言齊悶悶站在門邊，低著頭，不看戚玫玫。

    明明是個已經開始長個頭的少年了，卻像極了被拋棄的小動物，被找了回來就扒著人的褲腿喵喵喵訴委屈。

    戚玫玫心驀地一軟，本來不自在的情緒轉瞬間變成了歉疚。

    她剛才回來，看到楚言齊給自己開院子大門，還以為現在的人格是大乖。卻沒想到，會是性格脾氣更單純一些粘人一些的小乖。

    面對小乖，戚玫玫總會拿出屬於姐姐的架勢，噓寒問暖，努力照顧對方。

    「我前幾天回老家了，小乖不委屈好不好？」

    她關上冰箱，下意識想遞給對方一個巧克力，卻想起來小乖並不像另一個人格那樣愛吃巧克力。

    小乖更喜歡吃肉。

    楚言齊撩人的桃花眼盯著巧克力看了幾秒，平靜的移開了目光。

    戚玫玫愣了愣，重新換上笑容，小聲哄他：「姐姐買了很多肉哦。有牛肉、豬肉、羊肉，還有蟹□□和蝦。肉丸子也有好多，嗯，晚上我們還可以自己弄烤肉吃。」

    小少年本來沮喪的模樣，慢慢變成開心。他欣喜地抬起臉，看著戚玫玫時，黑眼珠格外純粹乾淨。

    「姐姐這幾天去哪裡了。我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