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頁
2023-08-29 16:25:05 作者: 歇羊
林析沉修得細緻,吹屑末的時候陣陣呼氣痒痒人,還要揪著他的指稱未修完,趴在他的身上繼續作妖。
江御去挑他後頸上的發,按了按那處突起的頸骨,林析沉不耐煩「嘖」了一聲,好歹習慣了此人的小動作,沒有出言呵斥,抬了抬眼:怎麼?」
「時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林析沉獨自「嗯」了好一會,待把最後的拇指修完,江御眼疾手快地抽出袖子,林析沉不慎落了空,撲騰在他的大腿上,江御騰出的手也沒閒著,掐了掐左支右拙的人的臉。
回溯過往,林析沉從沒奢望過有人能站在他的背後,關心他,記掛他,把他護在身後。
年少的自己被洪流推著向前,路途迷茫,他孤零零站在黑暗裡不知所措,前方的路苦短兇險,他只能往前走。
江御曾經追問他恨不恨自己。
林析沉的回答始終是「沒有」。
倒不是不介意他從背後將自己踹向無盡的深淵,而是,自己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反目成仇的朋友,冷眼旁觀的兄弟,暗地裡捅刀子、倒戈相向的袍澤,只是江御那一腳踹得有點狠,自己差點沒挺過來,而已。
倘不是江御卯足勁追問,林析沉大抵也沒那個心思從頭到尾細捋荒誕的親前半生。
他不喜歡捅刀子的人,可是打你的人多了,怎麼恨得過來。
江御會自責,總認為林析沉在騙他,每每耐不住追問的時候林析沉就不想再說了,可是江御太過偏執了,問不出話自己想入非非,惹得人生氣。
「情愛之事哪有蓋棺定論的話?」
由於捧著臉,說話十分含糊不清,林析沉去扒他的手,不知是不是江御故意屈腿,重心一下沒能穩住,差點兒側身摔下去,被他單手抓住腕子撈了上來。
江御手勁大,林析沉直接半撲了上去,活生生把他一個人給壓倒,某人沒心沒肺地笑出了聲,甚至揪著他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提。
林析沉曾經試過江御的力氣,沒有想像中驚駭的爆發力,可不知為何,總是在交手中占下風,戰敗的果子不好吃。
不行,總指揮在暗處鼓了鼓士氣,靈活地翻了個身,用了一道擒拿之術想反困住他,可惜多年沒有磨刀,刀法銼頓,漏洞百出,一手好牌打得稀爛,難逃死摁床板的宿命。
林析沉只好使出殺手鐧,裝睡,裝可憐。
趁著苗頭干自己的時候生龍活虎,這下「一病不起」了,江御去撓他的後腰,林析沉頗不高興,帶著睡意道:「好睏、別鬧。」配上因不耐煩自然地埋頭入枕的動作更具有說服力。
簡而言之,好說歹說把江御給糊弄過去,臨期許澗返京,林析沉尋思著包個酒樓聊聊天,溜達到繁華街市時,才猛然驚覺——財政大權旁落,自己府中支銀子都要有憑據!
常在宮中大手大腳養尊處優,結果出了門寸步難行,林總指揮來回踱步,不肯向惡勢力低頭,遠遠望了眼北林,只好去打秋風了。
「北林地頭不錯,你既然得了我的好處,知道該怎麼做吧?」
林析沉趴在後山山頂之上的圍欄,這個角度可以輕鬆眺望整個狩獵場,移步之下便是例常操練行軍的場地,全然盡收眼底。
「你喜歡北林嗎?」
林析沉忽然問了一句。
他們之間一直聊的是利益關係網,還是第一次開口談及「喜歡」。
他喜歡嗎?
喬統領不自覺地扣緊了劍鞘,眼神飄忽不定。
喬謹川的進任本身就是個意外。
當初林析沉十幾歲,非要鬧著老爹讓他出勤,半大的小孩子哪裡敢讓他去,正逢每年篩選暗衛人選,林羽氣急了想打發人走,便讓他去哪裡看看。
那時候暗衛紅極一時,哪裡輪得到兵部拿喬,資格也是嚴苛,必須是正經軍戶,乾乾淨淨的履歷才有資格。
林羽讓他去看每年過篩的場景,其目的也是想告訴這個小孩子一個道理:為了你鞍前馬後的軍將尚且需要通過層層考驗,你若是沒有超於常人的能力,那就是德不配位,沒有人會追隨你,沒有人會信服你。
小公子面不改色地注視著殘酷的制度,始終緘口不言,寒冷的氣息涌動在執行官背後,搞得老兵記錄時,手竟控制不住抖動。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台下紛涌了很多人,而空缺位只有那麼幾個。
平民百姓占了大部分,因為相比考武狀元,他們更加在意奪得暗衛資格。
名噪一時的開國護軍,跟著先祖打的江山,真的論功行賞,這江山該是屬於他們的。
喬謹川年輕氣盛,五戰三勝衝著榜首的位置拼命,卻在最後遭人揭露,黑市偽造的戶籍。
假做戶籍別提在這裡了,就是拿到官府,也夠吃七八年牢飯的。
老兵忽然站起來,仿佛有活兒幹了,清了清嗓子指揮周圍的人將其拿下。
喬謹川只差一式就能同榜二競爭魁首,幾番下來汗水濡濕了額角,他抹了一把汗,目光落在對面本應該同他較量的第二名身上。
那人玉面凜然,身著月白色的長衫,卸了刀劍,孑然一身地立在午陽下,除了一綹一綹黑青色的髮絲掛在頰邊,絲毫透露不出焦灼戰況的痕跡。
他不想把榜首讓給這個小白臉。
最後筆錄上「喬謹川」三個字被劃掉,落了一個清秀的「孟池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