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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00:07:33 作者: 金陵雪
「我從來沒有想過奪取你們的生命。既然雲政恩的生命停在了十八歲,那麼就用你們從十八歲到現在所得到的一切來償還。這很公平。」辛律之最後看了一眼車窗外的兩個「中學生」,「現在你們已經還清了。」
開始新的人生吧。
畢贏和曹慎行看著豪車漸漸遠去,仿佛也帶走了他們全部希望。
「老表,這是什麼。」
曹慎行從地上拿起一個購物袋。打開,裡面是兩件藍外套。
這就是他的慈悲。
孟金毅開著車行駛在林麓大道上,不時從後視鏡里看看后座一語不發的妻子。
雲天清澈,松柏蒼翠,在這樣難得的好天氣來到位於九酆山腳的長樂陵園,實在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出行。
寇亭亭拒絕了丈夫陪同進入陵園的請求。
孟金毅堅持:「亭亭。我和阿堇都不想你出事。」
寇亭亭木然地撥開他的手:「不會。到了這裡,不會了。」
她空著手,一步步地登上石階。
並不是祭奠時節,陵園裡靜寂無聲。無論生前如何,在這裡都變成了整齊劃一的石碑
因為人的記憶不會永恆,所以才用這種可笑的方式來祭念。
經過林立的石碑時,寇亭亭注意到一個小小的祭奠台上,放著一支廉價的口紅,還有兩個果凍。
墓碑上方印著兩張照片,母親與女兒分別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三十二年和六年,去世日期前後相隔三個月。
寇亭亭本已百毒不侵的心突然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當她跑到辛律之和姜珠淵面前時,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就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只有眼眶裡還有些濕意。
「為什麼要約在這裡----」
石碑上明明刻著辛牧之的名字,卻用著雲政恩的照片。
她仿佛看到鬼一般猛地轉過臉去。再轉過來的時候神色恢復了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譏笑。
「所以這是什麼。衣冠冢?」
「來到舊同學的墓前,這就是你的第一反應?」
寇亭亭繃緊了嘴角,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這不是衣冠冢。」
寇亭亭皺眉看看開口否定的姜珠淵,又看看面容沉靜的辛律之。
「對啊,這更符合你的身份----怎麼可能任由弟弟孤零零地躺在雲澤的公墓里。那種地方,一個個小格子擠在一起,疊在一起……什麼時候遷來的?」
「一開始就在這裡。」
「一開始?什麼意思?」
「為什麼一直追問這些不重要的細節?在這裡躺著的是你曾經的同學,曾經的朋友,難道沒有一點觸動?」
就像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寇亭亭滿臉都是嘲諷。
「怎麼?我應該有什麼觸動?姜珠淵,你的聖母心終於暴露了吧?死了就成為聖人?你不覺得這種認知很可笑嗎!辛律之,你的弟弟怎麼騷擾我的,你知道嗎!」
「也許吧。不過你撒的謊太多了,我現在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也許統統不信會比較簡單。」
「隨便你信不信,我不喜歡他,我看到他就想吐!如果不是----我根本不會和他說哪怕一個字!」
她厭倦了被醉酒的母親束縛的生活。她想讀書,想上大學,想找一份工作……僅此而已!
「他滿滿信心地答應了我,可是沒有做到。」寇亭亭緊緊盯著姜珠淵,那眼神恨不得要把她剜出兩個洞來,仿佛她才是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絕望?」
「你可以選擇復讀----」
「復讀?姜珠淵,你為什麼總能把事情說得那麼輕鬆!我的人生全被雲政恩毀了!」見不得姜珠淵那種既憐憫又嫌棄的表情,寇亭亭大聲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沒有人能毀掉你的人生,除了你自己』對不對----少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了!」
她揮舞著雙手衝上來,辛律之將姜珠淵拉到身後的同時,寇亭亭也突然止住了腳步,表情扭曲成悲傷與忿恨交織。
這份關懷,這份愛情,本來應該屬於她。
她撿起辛律之放在墓前的玫瑰,使勁砸向墓碑,似乎要將前半生的憤懣都發泄出來。
「雲政恩!你希望我能好好地活下去。我做到了!不管多難,我都做到了!我有錢,有女兒,有老公----你卻陰魂不散!」
「如果真為我好,就該聽見我的祈禱,投胎來做我的兒子。但你沒有!」
「所以,這些人冠你之名來傷害我時,你也將冷眼旁觀嗎!」
「你出來啊!你不是一直在我身邊嗎?你出來!你出來說清楚!」
喊到最後,她的嗓子都啞了,癱倒在墓前。一片破碎的玫瑰花瓣落在她肩上,一片落在辛律之的鞋前。
「你們一定覺得我很可笑吧。辛律之你要找我報仇,我無話可說;不過姜珠淵你有什麼立場,憑什麼強迫我們參加追思會?全班沒有一個人想去,卻被推上大巴,強迫拉到殯儀館,我一直做噩夢,做了一年----你和繆盛夏做的事情不也是欺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