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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49:50 作者: 蓮子百合糖
「怎麼會這樣啊!」
哭喊都聲嘶力竭,破碎了一樣從身體裡頭湧出來。
每一聲哭喊都像刀子,劃破譽臻的肺腑,扎進聶聲馳的胸膛。
「怎麼會這樣啊?」譽臻問著,一遍又一遍地問著,問到哭聲都無力地漸弱下去,卻得不到回答。
聶聲馳也給不了她回答,只能她問一遍,他安慰一遍。
「沒事的,會找到□□的,會有□□的。」
譽臻的額頭抵在他心頭,微弱地搖晃:「不會的,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我媽媽等了好久好久了,等了真的好多好多年了。」
「怎麼會這樣啊!」譽臻哭得連氣都喘不上來:「我媽媽這輩子都沒有害過人,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她啊……」
「我想殺了他。我要回去殺了他。殺了他讓我媽媽活下去。」
窗外雪下得不停,窗內譽臻倚靠在聶聲馳懷裡,累得連嗚咽都難以發出來,細細喘著氣,連將他衣角攥著的力氣都沒有。
地板冰涼,聶聲馳的懷抱溫暖,譽臻的哭泣喘息都漸漸平靜。聶聲馳試探著喊了一聲她的名字,都沒有了應答。
雪夜靜謐,襯得每一個行人都彷徨。
聶聲馳忽然覺得懷裡的人此刻離他這樣近,依靠著他,本該是讓他最安心的位置。可他只覺得,譽臻像是他手中流沙,從此刻開始,再握不住。
謝正光的腎不能用了,新的□□還沒有找到。
這一刻的聶聲馳惶恐比譽臻更甚。
他對譽臻而言,還有什麼用?
聶聲馳將她打橫抱起來,朝臥室那邊走去。一片漆黑,任何光線都被擋在窗簾之外。聶聲馳把譽臻放到床上,伸手要去扯被子過來,他的袖口卻被譽臻攥住。
布料緊緊捏在指間,一絲一毫也扯不開。
沒人說話,聶聲馳只停在原地頓了頓,還是將被子扯過來,包裹住譽臻。他自己也在床上躺下來,連人帶被子地將譽臻抱住。
最窄最窄的單人床,勉勉強強躺下兩人,一絲空隙都留不得。
黑暗中聶聲馳側身擁譽臻在懷,沉默中輕拍她的背。
一下接著一下,哄孩子一樣安撫。
「以前在莫斯科,也是這麼大的雪。」
譽臻聲音都帶著哭喊後的嘶啞,氣若遊絲,像是說了這句之後都不一定能等得到下一句。
「那天也是好大好大的雪,媽媽把我送到一個房子裡,裡頭很暖和,有一對夫婦在等我,都是金髮碧眼的,都對我笑,笑得也暖和。
「媽媽說她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讓我跟著那家人住,等她來接我。我等了一天又一天,她都沒來。
「我去找她的時候,就是下著好大好大的雪,一步一步走回去的時候,鞋子都弄掉了一隻。」
聶聲馳聽得喉嚨發緊,雙臂將譽臻往自己懷裡攏,靠近一分,就能將自己的溫暖多給她一分。
「媽媽說她再也不會丟下我的。她答應過我的,不會丟下我的。」
「不會的。」聶聲馳低下頭去,臉頰貼著她的頭頂,「不會的,阿姨不會走的。□□會找到的,一定會找到的。」
譽臻沒回應,只靠在聶聲馳胸膛前,呼吸都帶著嗚咽啜泣,隨著窗外落雪漸漸平緩下去。
窗外雪也不知道何時停下的,譽臻醒來的時候,床上只有她自己一個,身上衣衫都換了舒適的睡衣裙。
令人絕望的記憶隨著清醒翻湧出來,混進痛哭之後的頭昏腦漲中。
譽臻起身洗漱,正要去藥櫃裡頭翻找阿司匹林,一到餐桌前,就看見了餐桌上放了一隻藥瓶,紙條壓在下面,是聶聲馳筆鋒凜冽的字跡,寫著阿司匹林的劑量,還叮囑灶上有熬好的八寶粥,勸她多少吃一些。
灶上確實多了一隻小鍋,掀開蓋子一瞧,八寶粥粘稠,微微熱氣仍蒸騰。
如同每一個聶聲馳在旁的清晨。
譽臻吃了兩口,再吃不下,換了衣服收拾好自己,出門前往醫院。
半分都沒有停頓遲疑,譽臻直接往孟叢陽的辦公室去。半路上卻碰到了孟叢陽查房出來,正好遇上。
孟叢陽的目光落在她遮掩不住的紅腫雙眼上,嘆了口氣說:「我都知道了。」
不情不願地補了一句:「聶聲馳跟我說的。」
譽臻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我來就是跟你說這件事,沒有必要再等謝正光了,他為什麼會腎損傷腎萎縮,我都知道。他的腎不能用了,那就得想別的……」
「譽臻。」
孟叢陽抿著唇,將譽臻拉到走廊邊上的椅子上坐下。
「如今譽阿姨的身體狀況並不樂觀。這麼多年,腎衰竭已經導致了全身臟器不同程度的衰竭,即便是進行腎移植,後續的康復治療也以最好的方向來看,她也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樣安度晚年。」
「另外還有術後感染各種風險,你真的要譽阿姨受這些苦……」
「你要我看著我媽媽去死嗎?」譽臻反問,語氣冷冷,一分客氣不放:「那是我的母親,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但凡有一分希望去救她,我也不會放手。」
孟叢陽嘆了口氣,低下頭說:「很早之前,譽阿姨就已經問過我,關於安樂死的事情。我是她的主治醫師,我知道她每天都得承受多大的痛苦,每一分,每一刻,吃下去的每一種藥,做的每一次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