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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49:50 作者: 蓮子百合糖
「什麼時候來的?」她問。
「寧寧替我大白心跡的時候。」
聶聲馳說得輕鬆,聲音還帶著笑, 信步走到圓幾邊坐下,摸出煙盒來,捏出一根煙點燃。
譽臻笑了笑,靠回躺椅靠背上,道:「寧寧的父母還沒來吧?就這麼把小姑娘騙回去, 仔細她又生你的氣。」
他半步都被她看穿, 也不加掩飾:「孩子氣性大, 忘性也大, 扭臉就忘了。」
「不見得。」譽臻緩緩閉上眼睛,道:「孩子看著小, 懂得多。聽到長輩的話也聽得明白, 你生氣她也看得出來, 還來當小紅娘呢。」
聶聲馳沒搭話,煙在水晶菸灰缸裡頭敲了敲菸灰,面前電腦打開,屏幕也還是黑的。
譽臻似是又睡著了, 沒再出聲,側身背對聶聲馳,只叫他看見她蝴蝶骨隨著呼吸輕微聳動。
她一句不提英國的事,像是寧寧從沒說過,或是聶聲馳從沒聽見一樣。
她嘴巴閉得越緊,聶聲馳越是希望她開口,哪怕說一個字,發一個音。
可他想要她說什麼呢?
他自己也不太想得明白。
他真的希望她問嗎?
可她問了他又能答什麼?答真話還是假話?
假話不過兩句——你以為你是誰?我沒去英國的事與你無關——瀟灑將面子撿起,還帶著反咬一口的痛快。可會將譽臻推遠嗎?若是譽臻心裡對他哪怕還有一絲柔軟。
那真話呢?
即便他如今已經開始習慣向她低頭再低頭了,她又會信嗎?
信與不信又如何,她真的在乎嗎?
此刻聶聲馳甚至想要上前去,握著譽臻的肩膀將她扯醒來,像當年一樣,問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聶聲馳將半根煙掐滅在菸灰缸里,站起身來,朝躺椅上的譽臻走去。
她在他腳步停下的那一刻轉身過來,眼睛緩緩睜開,似是剛剛脫離睡夢,還帶著朦朧,看向他。
玻璃花房中陽光充盈,沉默都將要往外溢出。
該問她什麼?聶聲馳看著她那雙眼睛,一瞬不知從何問起。
譽臻忽地朝他伸出手來。
「陪我躺會?」
話語也帶著睡夢初醒的軟糯,一剎那將滿腹慍怒消融。
聶聲馳將那隻手握住,躺到譽臻身邊,胸膛貼著她的脊背,將她抱住。
躺椅一張,毛毯厚實,對於譽臻和寧寧來說剛剛好,換作兩個大人,不免有些擁擠,得緊緊依偎才行。
湯勺一樣重疊,聶聲馳看不見譽臻的表情,唯有心跳隔著衣衫與肌膚相貼,呼吸聲里,一下接著一下彼此感知。
譽臻動了動,似是想要轉過身來與聶聲馳相對,要跟他說什麼。
「就這樣吧。」他搶先說。
譽臻頓住。一時不知道他意之所指,是要兩人就這樣停在背對背相依靠,還是別的。
「就這樣吧。」聶聲馳重複道:「以前的事情都別去追究,就從現在開始,都重新來。」
譽臻問:「甘心嗎?我那樣騙你利用你,都一筆勾銷嗎?」
聶聲馳嗯了一聲,雙臂收緊,叫兩人心臟更緊貼。
「都一筆勾銷,重新開始。」
就這樣。要她在他懷裡,要長長久久地在他懷裡。曾經她怎麼利用他,怎麼欺騙他,他都不再去細算。
越是算,越是追究,越是回想,眼下的每一刻都會帶著痛苦。每一刻都不知道真假。
何種報復也好,都不夠痛快,都敵不過此刻的溫順依偎。
不如就這樣,眼睛閉上,最好耳朵也捂住,只求依偎。
***
金烏西沉,寧寧終於等來了父母。聶家年夜飯並沒有在外頭吃,只是比往常略豐盛一些的家宴。
一家人長桌次第落座,聶父聶母仍在上首,其下就是聶聲馳,連聶聲馳的姑姑和姑父都要往後排,反倒是譽臻如若跟著沾光,隨聶聲馳往上座去。
寧寧的父母好幾天沒見著女兒,寵得捧在手心裡頭不願意放。寧寧如小麻雀一樣嘰喳,逗得父母喜笑顏開。
聶聲馳的姑姑姑父則不然,與聶家父母不時交談,眼神卻冷不丁往譽臻身上掃。
怎麼說。
譽臻剛進聶家時,仿佛是聶聲馳藏起來的一隻小玩偶,所有人都哄著聶聲馳,仿佛哄著一個孩子,生怕失了孩子的歡心,但是又想要孩子把玩偶交出來,免得孩子玩物喪志。
而在此刻的餐桌上,卻仿佛她是突兀出現在太平盛世里一隻洪水猛獸,趕卻難趕走,只能提防著,只能警惕著,怕將這粉飾出來的太平打碎。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敵意,聶聲馳從不掩飾對她的偏寵。維護也好,把她當槍使也好,漩渦中心的位置避無可避。
反倒是聶聲馳的表姐對著譽臻時笑臉真誠,聽寧寧提及譽臻,問她問題時,也是句句禮貌,寸寸真意。
聶聲馳的表姐仿佛就是大一號的寧寧,粉嫩臉龐呈桃心形狀,眼如葡萄圓黑,純淨閃著光,與人說話時,眼下臥蠶隨著笑容顯現,看上去比聶聲馳還要年輕好些。
寧寧媽媽問譽臻:「聽寧寧說,譽小姐的母親是舞者?我想讓寧寧過兩年開始學舞蹈,譽小姐能推薦好的老師嗎?」
譽臻看了看寧寧嘟起來的小嘴,說:「寧寧還小,這麼早開始學舞蹈,對小孩子不太好的。我問問吧,我母親的朋友在莫斯科教授芭蕾,如果有好的舞者回國內教學,我把聯繫方式給聲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