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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49:50 作者: 蓮子百合糖
    對面是長久沉默,謝正光聲音向來洪朗,透過手機傳來,竟然帶上些沉悶沙啞。

    謝正光道:「最近過得很不錯吧?明成華府。總統套房。跟聶聲馳,好處很多。」

    跟。

    這個詞可比明成華府的藏嬌窟,比總統套房的深夜招幸要施加更多重音。

    謝正光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緩緩呼氣聲,似是指甲敲擊玻璃,兩聲清脆,接著就是譽臻輕不可聞的笑。

    她字字清晰地回敬道:「謝槿珠呢?辛苦奔忙自我兜售這麼些天,撈到金主了嗎?她好歹叫我一聲『姐姐』,我也不是不能幫她拉一拉皮條。」

    「譽臻!」

    謝正光的怒吼讓電話那頭的譽臻更為開懷,爽朗笑聲壓抑不住,還帶出兩聲刺耳的輕咳來。

    謝正光頭頂都直冒青煙,開口正要罵,卻將怒意往下壓,緩緩開口。

    「譽臻,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你媽媽在外頭租了間課室教芭蕾。」

    譽臻那側的笑聲戛然而止,謝正光卻笑了笑,將話延續下去。

    「那時候挺不錯的,借著你外祖父的名聲,也沒人知道你母親曾經在莫斯科到底怎麼樣,你母親的學生還挺多,你也跟著一起上課,是不是?」

    「噢對了,谷家那時候也不怎麼景氣了,外憂內患都沒有,那該是你和你母親過得最好的時候。」

    「可惜啊,後來有人知道了你出生時你母親還不滿二十,知道了她根本沒嫁過人。聽說小女孩們的家長鬧上去,連練舞的全身鏡都砸……」

    「給我閉嘴。」

    細長菸捲壓在菸灰缸裡頭,還沒抽完的一截煙,生生被指甲掐斷。

    謝正光笑聲在玻璃牆間迴蕩,他問她:「譽臻,你覺得,如果一個男人想要一個女人,要完完全全擁有她,是會把天底下她想要的所有都捧過去送上去,還是讓這個女人變得一無所有,什麼都得求著這個男人呢?」

    「譽臻啊,天底下男人都是一樣的。」

    謝正光笑了聲,一句一頓,聲音從手機裡頭送出來。

    「你以為,就這樣討好聶聲馳,哄他,他就會乖乖聽你的嗎?」

    「他這樣不過是用謝家來吊著你,用你母親的性命在吊著你罷了。」

    「你想想,如果一切如你所願,謝家倒了,你母親的病治好了,到那時候,聶聲馳還有什麼來要挾你?」

    譽臻冷笑一聲,將手機拿起來,關了免提,貼在耳邊道:「是嗎?可你又何必到告訴我呢?如果你真這麼確信聶聲馳不會對你下死手,你大可吊著一口氣旁觀看著好了。」

    謝正光道:「我終究還是你父親。不論你母親怎麼惹我生氣,你終究是我的女兒。」

    譽臻打開吸菸室的門,邁出去的一刻,將手機拿到眼前,認真看了看上頭來電顯示的三個漢字「謝正光」。

    她將電話再貼近耳邊,對那頭說:「你姓謝,我姓譽,你是謝槿珠的好父親,我福薄,剛生下來父親就死了。」

    那頭是沉沉壓抑的呼吸聲,電話在下一刻被掛斷。

    譽臻看了眼手機桌面的壁紙,將手機揣回衣兜里,往回走去。

    ***

    譽臻回到家時已經深夜,王雅泉帶著她在商場「掃蕩」一圈,臨走時把買的所有大包小包並手上黑黑一張卡片塞到譽臻手裡,只說了一句,是聶聲馳托她交給譽臻的。

    譽臻初時還一愣,只覺得難怪王雅泉剛剛一直只推她去試衣試鞋,自己沒挑中哪怕一件。

    大件由商場送抵明成華府,小件也不少,司機主動下車來替譽臻提上樓去。

    門開時,室內是一片通明。

    聶聲馳從書房走出來,手裡還握著一隻半滿玻璃杯,看見譽臻進來,只站住了腳,目光投來,將她打量。

    譽臻與他對視一眼,轉身朝司機說了聲,指了指玄關櫃面,讓他把東西放在上頭。

    回頭過來時,聶聲馳已經不見了人,書房門在那一刻關上,將譽臻和外頭的世界攔在門外。

    空蕩蕩大平層,平行世界一樣。兩個人自見面一句話未曾說,自書房門關上之後也沒再看見過彼此。

    譽臻如平常一般,卸妝泡澡,挑了個舒緩的瑜伽放鬆,倚在床頭看了會書,困意來襲就熄燈準備入眠。

    聶聲馳在床頭燈滅了的那一刻走進主臥來。

    窗前月光透過紗簾來,鋪了一地霜。

    他就那樣闖過那片白霜地,入侵早就浸透了譽臻體溫的床。

    聶聲馳從背後將譽臻抱住。胸膛貼上脊背時,她身上哪怕一絲一毫的緊繃都沒有逃開他的注意,被全然清晰地捕捉住。

    月夜靜謐,只剩下呼吸聲與心跳聲重疊。

    聶聲馳暗暗咬緊了牙。

    她是在怕他嗎?

    不會。譽臻也許從來都不知道「怕」這個字,更何況是對著聶聲馳。

    可他懷裡的譽臻,從來從來沒有這樣過。嬌羞的,他見過,冷漠的,他見過。熱情的,溫柔的,甚至馴服的。只從來沒有這樣不安的。

    月光落在譽臻那一面,聶聲馳低頭看她時,半絡青絲將她臉龐擋住,她的脖頸與領口鎖骨卻盡鋪撒月光。

    白瓷上青紫紅。

    聶聲馳一時間煩躁地想抬頭抓自己的頭髮。不就是因為一個謝槿珠,她因為別人因為別的事向他演的戲還少嗎?七年前只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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