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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49:50 作者: 蓮子百合糖
積雪薄薄一層,過了夜有些成了冰,說是雪仗,不如說是冰仗。
聶聲馳還記得小時候跟杜雁峰他們打冰仗,雪裡頭摻了沙子石子,他還使壞砸破了靳信鴻的腦袋。
孩童嬉鬧,紅綠藍的衣裳在白色雪地上四處衝撞。
像是在動的顏料盤。
彩之後突然出現了一點素。
素白畫布上的一點黑,由遠及近。
譽臻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室裡頭。
幾天沒見,她似乎變了許多。
素麵淡掃妝,從內透出來的水潤和粉亮。鼻頭在冷風中凍得有些紅了,卻顯出嬌俏來,將寡淡冷清削減,添上點可親近的可愛。下巴似乎也圓了兩分,讓人看著想去捏一把。
她這幾天過得很好。聶聲馳如是想。
沒有他的惡意折騰,也不需要再去算計他人,更不需要去迎奉謝家。
她過得滋潤,像是最嬌艷的花開在最潤麗的春雨里。
美麗得耀眼,也美麗得冷漠。
聶聲馳譏笑一聲:「穿得很漂亮。」
譽臻平平淡淡看他一眼,嘴角竟然漾起淺淺弧度:「謝謝。」
那聲音與笑容一樣柔和,剎那間叫聶聲馳想起曾經的譽臻。
那個馴服的,溫柔的,將內心與脆弱都盡數向他袒露的譽臻。
曾經聶聲馳不知道背後真相,只覺得是沒了背上尖銳利刺的刺蝟,柔軟肚皮顯得彌足珍貴。
如今,忘記真相自然做不到,再乖巧可人的歌聲也好,聽一刻,就會記住一刻,這是金絲雀的違心歌唱。
越是悅耳動人,就越是假意違心。
她不會跟他提分手,背後不是不想,而是不應該。
他說要她陪他出去應酬,她就點頭,不問那裡有誰,她會否喜歡,又會否喜歡她。更不問要去哪裡,會做什麼,幾點能回家。
從前她不問,他覺得那是他們最親昵無間的時刻。
如今想起來,只覺得,那不過是他們最似戀人的時刻。
他曾把她的沉默乖巧當作信任。
如今想想都真可笑。
第27章 紅米腸 原來只是藏嬌窟。
是日跨年夜, 靳信鴻的場子新開,遍請燕都紈絝,聶聲馳與杜雁峰自然名列其中。
靳信鴻難得給煙花池裡留了個清淨地。連推門落座後連服務生都看著更叫人順眼, 沒有外頭那樣浮誇撩燥。
譽臻跟著聶聲馳進來時, 屋內歌正唱到興起處,那歌聲婉轉甜潤, 她只覺得仿佛在哪兒聽過。
「到了啊?」
杜雁峰朝門口,頭一點問一聲,包廂裡頭的歌聲在這時停了下來。
譽臻踏進門內,站在聶聲馳身側,瞧見了那個正在杜雁峰懷裡唱歌的女孩。
並不是生面孔。
姜婉。
算下來, 譽臻這是跟她第四回 見面,一句話不曾說過,卻也算是了老相識。
姜婉面上表情有一瞬凝滯,就那麼一剎那的錯落,歌聲已經難以跟上伴奏。
杜雁峰親自點了原聲, 將枯燥伴奏拯救。
他也笑著摟了摟懷裡的姜婉, 笑說:「去給聲馳敬杯酒, 這茬兒就算過去了, 之後他不會再為難你。他喝威士忌,你知道的吧?」
話語中未見稱呼, 卻已經足顯親昵。
親昵得詭異。
姜婉乖巧溫軟, 倒了半杯威士忌, 素手捧著水晶杯,杯中澄黃酒液晃動與頭頂燈光相得益彰。
聶聲馳在那杯酒前走過,一步無停頓,陪著譽臻落座, 動作從容,面容卻遠算不上松泛。
聶聲馳聲音如表情冷淡:「我自己開車來的。」
姜婉臉色一片白,貝齒咬著粉嫩嘴唇。
杜雁峰笑起來:「你什麼時候這麼守交規了?真新鮮。」
也不知是不是燈光,譽臻突然覺得姜婉那張臉更白了,像是粉底敷過了頭。唇色都跟著臉色發白。
譽臻想了想,忽地垂頭一笑,將翹起來二郎腿換了個方向。
「笑什麼?」
譽臻沒想到她這小小神情都被聶聲馳捕捉,抬頭看了眼姜婉那張臉,溫聲說:「你要開車的話,我替你喝了吧。」
她的手伸出去,半道被攔住。
包廂門被推開,風都帶進來一樣。笑聲也跟著湧進來。
靳信鴻一手還推在門上,看著沙發邊上這一幕三角唱戲一客圍觀,倒是愣了半晌。
門在他身後關上,靳信鴻獨身走進來,目光落在那杯澄黃上,兀自笑了一聲:「喲,來得是時候,這兒喝妾室茶呢?」
聶聲馳一記眼刀過去,靳信鴻半分不管。
譽臻卻笑了笑,接過姜婉手中的酒杯,說:「我可沒資格喝妾室茶,靳少小心挨揍。」
語義不明,目光卻是投向了杜雁峰。
靳信鴻大笑,拿起酒杯碰了碰杜雁峰的。後者伸手朝姜婉,手心朝下,五指屈伸,像呼喚一隻小寵物一樣,將姜婉帶回自己身邊。
半杯酒下肚,譽臻將果盤點心挪到面前,撥了一捧在手心細嚼慢咽。
姜婉甜膩的歌聲又起,靳信鴻倒是好興致,拿來另一隻麥來跟她對唱。
譽臻跟著歌聲輕輕搖晃腦袋,酒下去後微醺紅暈浮上來臉,將兩分淺淺笑意都襯托出了六七分。
「剛剛在笑什麼?」
聶聲馳冷不丁發問,若不是他在她耳邊,譽臻只怕都聽不清楚他的問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