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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49:50 作者: 蓮子百合糖
謝正光怒目將她瞪住:「有你這麼跟父親說話的女兒嗎?」
譽臻嘴角勾勾,垂眼:「是我說錯話了。」
謝正光冷笑:「別以為聶聲馳看上過你,你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了。當年或許可以,可你當年那樣惹怒聶聲馳,別再痴心妄想,你嫁不進聶家!」
「這可有些難辦。聶聲馳可不是要放手的樣子。」
「你什麼意思?」
譽臻笑了笑:「我說,反正都是要賣女求榮,不如賣貴些價錢。聶聲馳要是對我還死心塌地,有什麼不好嗎?」
謝正光往後靠回椅背:「我只有一句,你不要痴心妄想。聶聲馳恨你入骨,指不定準備怎麼折磨你。」
譽臻壓著兩隻鷹頭,傾身往前。
「京華酒店現在是砧板上的魚肉。您是為了我好,怕我被聶聲馳折磨,還是怕我也來當一次刀俎,切一切您這塊魚肉?」
「譽臻!」謝正光厲聲喝住她:「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譽臻往後仰靠,笑起來:「哪裡?一時興起,隨便問問。」
指尖離開扶手處一雙鷹頭,十指交疊,放在身前。
譽臻打量起眼前的這個人。
他不再年輕,但剛過五十,跟年邁二字沒有半分關係,兩鬢仍舊是烏黑,皮肉雖鬆弛不少,可面上也無甚深重皺紋。
她記得母親藏著一張雙人照片,早些年常常撫摸,以至於照片人物都有些褪色。
從這張臉上,譽臻也可以看見那張照片中男人的五官眉眼。可照片中男人的英氣溫柔,眼前的謝正光,沒能留住半分。
她第一次看見那張照片,還是譽若華主動拿出來的。
那時她剛剛送聶聲馳出家屬院,一回到家打開家門,卻是譽若華坐在客廳,雙眼柔柔,將她望住。
她一瞬有些尷尬,仿佛聶聲馳留在她唇上的溫度還沒消散,能叫譽若華看出來。
可譽若華只是招招手讓她走過去,拍了拍身側木沙發,讓她坐在自己身側。
那時她就看見了那張照片。
是劇院後台,一男一女。
女的身上還穿著芭蕾舞裙,白天鵝,高貴優雅。
男的一身過於寬鬆的襯衫西裝,像是艱難借來,再努力掩飾也掩飾不了。
女的笑容溫婉客氣,男的卻是開懷興奮,標準的粉絲見到了偶像。
譽臻早從雲青衣那裡聽過謝正光是如何把譽若華追到手的,她心下瞭然,不過是謝正光追了無數場演出之後,偶然得到的一次合照機會。
是謝正光的幸運。
是譽若華的慘劇。
「媽媽還留著他的照片嗎?」
從來只有「他」,沒有「爸爸。」
譽若華點點頭,側身摸了摸譽臻的發頂,「你知道嗎?我決定生下你,是在去拿掉你的路上。」
譽臻一怔。
譽若華笑了笑:「幸好,幸好沒做傻事,你還在。」
「那時發生了什麼?」
譽若華看向手中照片,嘴角笑容溫柔更甚往日,似是又沉浸在過往中。
「是他開的車。我知道懷孕之後,一點都不想生孩子,他跪著求我,我都沒有點頭。後來他認了,開車帶我去醫院。」
「路上出了車禍。車翻過來那一瞬間,是他死死握住車門,把我壓著固定在座位上。我沒有事,連你都保了下來。
「可他受了很重很重的傷,背硌在安全帶卡扣上,撞碎了脊柱。醫生說,他可能走不了路了,即便能夠再站起來,臟器傷還有以後的腰傷也避不開。他躺了很久,坐輪椅也坐了很久,連他自己都覺得,以後應該走不了路,要準備學門技術去擺攤兒修表了。」
譽若華說得自己都笑起來,可譽臻卻聽得指尖都冰冷。
「可他最後還是把我們丟下了。」譽臻已先哽咽,她看著母親手裡那張照片,問:「為什麼呢?」
譽若華笑容漸苦,眨眨眼睛,點著頭:「是啊,為什麼呢?」
「臻臻,你知道嗎?車禍發生在莫斯科。那時莫斯科最冷最冷的時候,血庫告急,大雪封路。可我和他血型是一樣的,被送到醫院的時候,他都睜不開眼睛了,渾身都是血,卻還是拽著醫生的手,不停重複『她懷孕了,不能輸血,她懷孕了』。」
「媽媽別說了。」譽臻撲過去把母親抱住,額頭抵著她的手臂,哭得肩膀都顫動:「別說了。」
譽若華嘆一口氣,「臻臻啊,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一個能為你拼命的人,到最後,也會毫不猶豫地把你丟下。」
能拼了命保護她的人,最後也將她丟在了地獄。
她時至今日仍記得,譽若華摸著她的發頂,喃喃著那一句:「臻臻,不要像媽媽。」
譽臻看著面前的謝正光。
慈眉善目半分不見,只剩下惡氣逼人。
她忽然說:「最近天冷了,腰背上的傷容易復發疼痛,您多注意保暖。」
謝正光眉心微動,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樣的語氣,溫柔似水,話說出口時帶著些許無奈的嘆息。
像只是一個乖巧的女兒,因為天氣漸涼,帶著對父親的關愛,溫聲細語地勸他,勿忘添衣,勿減餐飯。
謝正光垂下眼:「臻臻……」
譽臻扶著一雙鷹頭,站起身來。
「媽媽還在舊金山治療,等著您的一顆腎來救命。等了十多年才等到的□□,這次可不能再有閃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