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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49:50 作者: 蓮子百合糖
「你怎麼沒走?」
「臻臻?」
譽臻聞聲回頭,見譽若華醒了,調了床頭高度,讓她可以微微仰身。
側身剛要取過水杯,水杯已經遞了過來。
吸管在清水之中浮動,搪瓷水杯被聶聲馳一手握住杯耳,一手托在杯底。
他腕骨線條清晰,藍綠色靜脈從手背發端,繞過腕骨,沿著小臂往上,襯著明朗的肌肉線條。
「這位是?」
譽臻接過水杯,輕聲說了謝,轉身遞到母親嘴邊,介紹道:「同學。他叫聶聲馳,是他送我過來的。」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剛剛是他給獻了血。」
譽若華往床頭花束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笑容卻真摯:「謝謝你幫忙。也謝謝你送臻臻來,還得謝謝你的花。」
聶聲馳笑了笑,禮貌周全:「不礙事,祝阿姨早日出院。」
聶聲馳不好多打擾病人,只在病房外等。可等到譽臻出來,已經是好幾個小時過去。
「你怎麼沒走?」
聶聲馳轉身,看著譽臻,說道:「等著送你回學校,走吧。」
譽臻皺了皺眉頭,倒並沒有拒絕,抬手看了眼表:「今天真是謝謝你,我還連累你缺了課。」
他自是笑:「大課,不礙事。我跟教授發了信息解釋了,輔導員那邊也說了,你回去也補個事假手續。」
「多謝。」
聶聲馳看她一眼,仿佛不過是小事,眼波扯出幾絲輕佻:「獻殷勤的機會,可沒有第二次。」
獻血救命,算不得小事,他這裡卻這樣輕描淡寫。譽臻啞然,只搖了搖頭。
譽臻坐上車時,聶聲馳才問:「給阿姨請了護工了嗎?」
「請了個做飯的阿姨,做好了請我家鄰居給送去。她是腎衰竭引起的貧血,過幾天就能出院。」
「你父親……」
「聶聲馳,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禮數齊全,言下之意卻是把界限劃清。
聶聲馳適時退讓,笑容也不見尷尬:「是我問題太多了。」
又是一路無言,從醫院回到校園。
路上堵車,走走停停,冗長時間消磨里,一天膽戰心驚湧上來,化作疲倦,壓著眼皮。
譽臻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校門前。
車子大搖大擺地停在路邊,也不知是否合規矩,外頭行人往來,偶爾遞來探究目光。
聶聲馳一手撐在車門上,饒有興致地將她觀賞,已不知過了多久。
他雙眼笑意如話語輕浮:「這麼信任我嗎?這都能睡熟?只怕我賣了你你都不知道。」
譽臻側身解安全帶,隨口說:「我並不值錢,你也不缺錢,你不會賣了我。」
安全帶卡扣有些難弄,譽臻並不得其法,聶聲馳適時伏身過來,輕鬆將卡扣打開。
聲音含著低沉的笑,隨氣息一併送上來:「是嗎?我卻覺得我們臻臻值錢得很。」
桎梏松去,她卻沒動。
「我母親姓譽,我跟她姓。我父親姓謝,謝正光,京華酒店的董事長。」
車外學生走走停停,個個臉上皆是歡笑。
車內少女表情漠然,口中言語似是源自他人的家事。
他收回手來,坐在她身側。
「母親生下我時,剛滿十九歲。我跳芭蕾是我母親教的,她生我之前是個舞者。我外祖父是燕都芭蕾舞團第一任團長,外祖母是燕都芭蕾舞團第一位首席舞者。母親當年芭蕾舞跳得很好,跟雲青衣一起去了莫斯科。我就出生在莫斯科。」
「謝正光原本答應母親,等她二十歲就與她結婚,可是到了那一年,母親卻發現謝正光早已經娶了別人,和別人也有了孩子,那個女孩子只比我小一歲。過了沒多久,謝正光就成了京華酒店的經理,又成了總經理,平步青雲,一步一步,成了董事長。」
「外祖父母車禍去世之後,母親身體一直不好。」
「我第一次見他時,十一歲,還是因為一個芭蕾舞比賽。我闖進了半決賽,要不是因為那比賽是國際頂尖的,他大概也不會想起我。」
聶聲馳聽著眉頭越擰越緊,忍不住伸手去握住譽臻的手背。
她卻推開他的手,語氣仍舊平靜,看向他時,眼底泛起的紅也漸漸消去。
「從前媽媽生病倒下,料理這些事的時候,都是我一個人。」
「今天,謝謝你。」
譽臻說完,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車門關上,她抬腳要走,卻又回頭來把車窗敲了敲。
「等我一會兒。」她說。
聶聲馳看著譽臻跑進偏門的小超市裡頭,幾分鐘之後手裡攥著什麼跑出來,一直到車門邊上。
隔著車窗,譽臻握住聶聲馳的手臂,將他袖子推上去,把手中攥著的冰袋貼到傷口淤青上。
「24小時之後再熱敷,記住了。」
冰袋之上她的手溫暖而柔軟,在離開的一刻被他握住。
「記住了。」他回答。
譽臻指尖輕顫,從他手心脫離。
其後很久,譽臻都記得那天車裡的味道,主調來自皮革,混著細碎菸草氣,勾人心魄的是香水百合,該是不久前遺落在車上。
從此,香水百合也多了一種味道。
***
辦公室門被敲響,譽臻回過神來:「請進。」
餐廳經理推門進來,滿臉寫著疲憊:「譽經理,陳太太在咖啡廳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