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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40:32 作者: 林與珊
林潮生留給他慢慢消化的時間,拾起櫃檯上的一沓名片,是時候該做更換了。
這時,陸辰風朝他伸手:「送我一張吧,我放錢包里。」
林潮生倏然詫異:「你第一天來住店,我沒給過你嗎?」
陸辰風認真回憶一番:「好像沒有。」
「奇怪,我一向是先把名片拿給客人們的。」林潮生抽出一張擱在陸辰風掌心,說,「可能是當時把注意力全放在你身上了。」
簡伊不偏頭了,直接背朝兩人仰臉面壁,他這個電燈泡當得可怪彆扭的。
去往大理機場的專車訂的是下午兩點,等林潮生將客棧的所有權限轉交完簡伊,陸辰風倚著櫃檯沉思許久,還是直白地開了口:「走之前,我想悼念一下叔叔阿姨。」
原本打算獨自前往,沒成想陸辰風會主動提出請求,林潮生心中感慨萬分,笑著點頭:「好,我們一起。」
依舊是一人蹬自行車,一人騎著電動小摩托,四月中旬洱海岸邊遍滿花叢,林潮生仍會時不時減慢車速,想要近距離多欣賞幾眼茂盛的花草。
陸辰風老老實實地跟著他,時光閃回他們第一次騎行出遊時的場景,往日與今時,林潮生的身影重疊在眼前,陸辰風怎麼也沒想到,他將要和旅行中遇見的這個人共赴未來。
正覺寺占地面積不大,院落窄小,門臉破舊,門口掛著掉漆的牌匾,若沒有林潮生的帶領,陸辰風還以為這只是戶尋常人家。
邁過僅供一人通行的正門,倚牆栽種的兩棵菩提樹下,有遊客在敲空靈鼓。林潮生走向正殿,他自踏入這裡便換上一副莊穆的神色,雙手接住僧人捧來的佛香,朝著殿內放置牌位的木架前逕自一跪,重重地三叩首。
陸辰風望著他的正前方,向僧人請來兩盞佛燈,待林潮生跪拜完,他把點燃的燈燭呈到並排而立的兩塊牌位旁邊,手舉佛香貼緊眉心,屈腰深鞠三躬。
目光捕捉到陸辰風啟合的嘴唇,結束悼念,林潮生調整好情緒,踏離正殿時問:「你跟我爸媽說什麼了?」
陸辰風牽起林潮生的手,小心翼翼地護著他邁過最外側的那道門檻:「我懇請二老能夠放心把你交到我手上。」
林潮生代替他們回答:「放心。」
為了安撫簡伊,林潮生中午親自下廚做的野生菌米線與荷葉雞。簡伊頂著腫成核桃仁的眼睛悶頭啃雞肉,對著飯碗發愣,遲遲捨不得吞咽。
簡伊是個苦孩子,由於家境貧寒,他想節省開支供姐姐念完高中,於是早早輟學出來打工。邋遢地混過幾個月,也吊兒郎當地幹過苦差事,他始終以為自己只能模稜兩可地去熬這一生。
起初抱著隨便試一試的心態來到佳夕客棧應聘,誰能預料這一呆就是兩年,簡伊不僅結識了林潮生,也明確了人生最終的規劃和方向。
「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後視鏡里奔跑的少年越來越遠,林潮生回頭注視著簡伊放聲哭嚎的模樣,沖他揮了揮手,在心裡應了句,「我答應你」。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環海公路時,健談的司機指了指窗外的天空,喜出望外地對他的乘客們說:「二位先生運氣不錯,今天的洱海上空出現彩雲了,難得一見的漂亮。」
林潮生降下半扇車窗,涼風吹拂,他眺望著白色雲團間的七彩流光,悄悄在心裡許下一個願望。
臨行前,陸辰風最後一次坐在客棧前廳那張熟悉的桌位里,展開留言簿,壓下筆尖:感謝林老闆這幾日的悉心照顧。
林潮生一如既往在這位「客人」的留言後面,附上自己的回覆:往後還請陸先生多多關照:)
順利辦理完值機,直到兩人安然地等在候機室里,陸辰風還是沒忍住,好奇地詢問林潮生剛才許了什麼心愿。
林潮生抱著陸辰風的公文包,先去看他的眼睛,繼而是身後熙攘來往的人群,其中不乏同出同歸的情侶愛人,聚焦的視線最終定格玻璃窗外陸續降落的飛機。
林潮生說:「希望命運能讓相愛的人都長久。」
夕陽如約而至,下午五點十三分,前往北京的航班準時飛離大理機場。陸辰風看一眼熟睡在自己身邊的林潮生,輕輕為他蓋好薄毯。
踏上這一程旅行時,陸辰風心灰意冷,以為命運就是要他歷經萬難,得到的都將失去,擁有的總會離開。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林潮生坐在兩人臥室的書桌前,身上淋著和煦的陽光。他翻開自己的那本筆記,重新以不一樣的心態到末尾,發現在他們離開佳夕客棧的前一晚,在他未能注意到的角落裡,陸辰風留下了一句想要對這趟旅程,對他們的相知相遇,對自己喜歡的人坦誠相待的話。
林潮生珍惜地撫摸著陸辰風的文字,清雋的筆跡工整地寫道:即使歲月坎坷,逢你便是逢生。
第35章
飛機穿雲而歸,機翼阻斷氣流,正平穩下降。幾分鐘後,輪胎與地面撞出一記劇烈的響動,林潮生身形一抖,緩慢睜開眼睛,燈火漫進模糊的視野,他向窗口偏頭,外面全然是陌生的景象。
四月中旬,北京的氣溫與大理相差無幾,林潮生邁到機艙外,擺渡車停在不遠處,夜間微涼,陸辰風從後面為他披上自己的風衣。
首都機場T3航站樓,林潮生仰頭望著玻璃牆外的天空,面容略顯疲憊。陸辰風擔憂地問:「身體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適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