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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37:48 作者: 嚇我一跳
「她,她知道多少啊?」
于帥轉身:「我有義務替你瞞著嗎?再說這事不怪我,你媽告訴她的。」
尹小航臉抽動一下,像被蜜蜂蜇了似的。
尹小航進屋時,萬相宜正坐在桌邊,桌上摞著幾本書,最上面一本是講阿拉伯國家宗教文化的,她一手按在上面,拿拇指撥動紙頁。
他聽到她說:「把門關上。」
他回手關了門。
「把衣服脫了。」
「……啊?」
她走上前,把他衣服領口往下扒。動作輕柔,不容質疑。
角度問題,一時看不清啥。尹小航護住脖子,動作幅度很小,用了萬相宜剛好無法對抗的力,邊躲邊往後退到牆邊:「這麼奔放?大老遠來扒我衣服。」
小平房南北通透,現在南窗北窗都開著,過堂風很是涼快。
萬相宜掙不過他,無奈地站在地中央,深重地喘氣,馬上要哭的樣子。
她喘了半天,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尹,小,航……」盯著他的臉,把自己眼睛都盯紅了。
難怪最近覺得他變了,哪哪都不一樣,說又說不具體。這一身黑,加上利落的寸頭,真是擱哪哪靈。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萬相宜在航雲四廠,被採訪「開包」那次,他戴個細邊框眼鏡,坐在人群里不顯眼的位置,眼神冷靜自持又輕飄飄,誰都不入眼。
與那個尹小航相比,此刻的變化太大了,氣質堪稱震撼。黑寸發,黑T恤,黑眉黑眼仁,還是冷靜自持,但是人落了地,嘗過人世冷暖,藏起玩世不恭,扎紮實實的樣子。
他越是這樣,她越是氣,氣得死去活來,她一甩臉跑去開門,尹小航見勢不妙,撲過來阻止,低頭小聲說道:「別別別,有話就在這說,讓外人看笑話。」
「我沒有話,我今天出了這個門,就永遠永遠不會主動聯繫你,你也不要再找我了。」他借用了尹小航手術前拒絕她的話。
尹小航哪能放她走,兩人較了會力,也都沒用盡全力,萬相宜擔心他的手術刀口,怕不小心扯到撞到,要的只是個架勢,以最後,尹小航差不多把她攏在懷裡。
萬相宜在他懷裡抹了幾次眼淚,有的用手抹了,有的蹭在他的黑T恤上。邊哭邊說:
「尹小航你跟我耍把戲。」
「沒有沒有。」
「我在你眼裡就值這麼點事兒?」
「不是不是。」
「你故意讓我難受。」
「這個真沒有。」
「還是你就是想藉機擺脫我?」
「這個真不是。」
萬相宜極少胡攪蠻纏,這幾句話全無邏輯。尹小航只能無條件安撫,輕輕拍她的背,好像這樣能把她的氣捋順似的。
她說:「給我看看。」眼淚汪汪又硬氣無比。
尹小航非常為難:「先別看了,我自己都不看。」
「不給看我走了。」
「你去哪?我跟你一起?」
萬相宜:「別跟我嬉皮笑臉的,你坐那。」她指著床。
他乖順地坐在床上,按照她說的,沒動也沒說話,看萬相宜在地上走來走去。
「知道我最生氣的是什麼嗎?不是你瞞著我做手術,是你認定我會不要你。」她盯著他的眼睛:「這世上有這樣的人嗎?」
尹小航見她氣急敗壞,反倒特別舒坦。「也……有吧。」
「那是我嗎???」
尹小航低下頭,看著後窗外近在咫尺的綠意:「那我要是治不好呢,器官切得七零八落,纏綿病榻呢?」他看她,眼裡滿是溫柔和慶幸,他能平靜地說出這個假設,是因為事實上沒有發生。有那麼一個階段,他怕得要死,怕像自己像父親、姐姐一樣,決絕離世,留耄耋老母親在世上被人欺負。也怕萬相宜堅忍地陪伴,看他臉色灰敗,形容枯槁,漸漸失去生氣。
萬相宜一直在用憤怒掩蓋心疼,他怎樣去檢查,怎樣被推進手術室,怎樣閉起眼睛任人醫生割開皮肉,怎樣面對「惡性」的病理結果,他一個人經歷了這麼多,而她,連他的傷疤都沒看到。
聽到尹小航平靜地假設,她心疼再也無處遁形,狠狠地抹了兩下眼淚:「如果生病要死的是我,你會不要我嗎?你會嗎?」
尹小航敗下陣來。
他讓她哭了一會,等她情緒釋放得差不多,才開口,這回態度又軟糯又曖昧:「那要是,我真死了呢?」
這回萬相宜不哭了,楊著臉說:「那我就回老家,去廣場找個有退休金的老頭,把他榨乾。」
這話有歧義,她說完才發現,已經收不回去了。尹小航要笑不笑地捂住臉。
尹小航帶她在菜園子裡逛,所過之處是整片整片的油麥菜、生菜、韭菜。
萬相宜邊走邊教訓他:「我說過,對你我有無條件的寬容和諒解。對我隱瞞病情,要跟我分手,這些我都不怪你,翻篇兒了。但是有一條,往後你得誠心誠意地對我。」
她停下來,面對他:「我活了半輩子,在別人的謊言裡栽了不少跟頭,按理說,我應該長記性了,別輕易交付真心。我自己也沒想到,在你這,我一點長進都沒有。」
尹小航訥訥的:「我難受死了,忍住不跟你說,也不見你,還不如讓我死在手術室里。」
他們刻意避開人,只有小黑屁顛兒屁顛兒跟著。「可是,我怎麼告訴你呢?說我得了絕症,相當於道德綁架你,感情威脅你,以你的性格,肯定不能走,那樣的話,我就不知道你是因為感情還是因為道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