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2023-09-19 23:34:41 作者: 折冬聲
    「嗯。「

    「如果你們不清楚這周交了多少水電費、網費、電話費、衛生費、人工費,不清楚食堂最近買了多少錢的雞毛、蒜皮和大蔥杆子,你們怎麼能夠對你們所工作的這棟大樓產生一個清晰的認識呢?「

    「嗯。」

    「如果你們不能夠對你們所工作的這棟大樓產生一個清晰的認識,你們怎麼能夠順利工作呢?」

    「嗯。」

    「如果你們不能夠順利工作,你們怎麼開心得起來呢,怎麼能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呢?怎麼能夠為建設新社會出一份力呢?怎麼能夠成為萬眾矚目的新世紀人才呢?」

    「嗯。」

    「程顧問,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嗯。」

    「我說的對吧?」

    「嗯。」

    「……對吧?」

    「嗯。」

    油鹽不進。

    齊秘書放棄了。「……今天組會在517室,就在那兒,別遲到了。」

    「嗯。」

    「……」

    許願默默同情了一把可憐的齊秘書。

    齊秘書在風格上確實很像一個教導主任,但教導主任這件事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從來沒有哪個教導主任能夠成功教訓程楚歌。

    眼見著黑衣黑鞋的齊秘書邁著她平穩的步伐消失在走廊盡頭,刑若薇靠著半漆綠的牆,抱著手臂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我要翹掉組會。」

    柳鄭南白探頭往走廊的另一個方向看了一眼,誠懇道,「我建議不要。「

    「為什麼?「

    古典學博士講起道理來很有條理。「兩個理由。第一個比較弱一點——不同於百分百雞毛蒜皮的收支報告會,組會還是很有必要的,大家要在組會上交流案件調查進展。「

    「現在是網際網路時代,明明大家每天都有把新線索和新進展寫在內部交流群里,為什麼還要專門開一場組會,把人人都已經知道了的東西重複一遍?「

    「這個我專門查過,據說刑偵局開組會的習慣是上世紀傳下來的,那個時候沒有網際網路也沒有電話,交流只能靠坐在一起開會。」

    「但是現在有網際網路也有電話了。」

    「但是習慣已經改不過來了。」

    刑若薇翻了個白眼。「理由不成立,已閱,駁回。我要走了。」

    柳鄭南白道,「等一下,我還有第二個理由,這個理由比較強一點。」

    「什麼理由?」

    柳鄭南白往他剛才探頭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秦大隊長正站在517會議室門口看著你。」

    刑若薇僵了。

    這時候程楚歌也往那邊看過去,架在他眼前的許願於是也看見那個人。三十歲上下,T恤衫,牛仔褲,面上沉穩。身形之高大,恐怕得四個齊秘書摞在一起才能產生差不多的視覺效果。

    許願想,是個狠人,而且一定很能打。

    特別調查組的一把手都站在會議室門口往這邊盯著了,三個人不再磨蹭,往那邊走過去。程楚歌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不疾不緩,柳鄭南白搓著手有點緊張,刑若薇走在最後面,一路低著頭。

    到了門前,高大的男人微微點頭。「楚歌。」

    「秦隊。」

    秦隊長看見柳鄭南白手臂上抱著的紗布。「南白怎麼受傷了?」

    柳鄭南白不太嫻熟地打了個哈哈,說剛才不小心摔了個杯子,被碎片劃了一下。他不擅長說謊,表情里的漏洞多得像個篩子,但秦隊長看了他一陣,沒有追問,只是說了句下次小心一點,便轉身進了會議室。

    長桌會議室里坐了十幾個人,每個人面前都擺了礦泉水和一本厚厚的藍色資料夾,他們是到的最晚的。

    秦隊長在首座坐下,左手側兩個空位是專留給重金請來的顧問和他的助手,而刑若薇作為最年輕的小隊長,自覺地沿著過道一路往後走,拉開了靠近末位的椅子。

    人到齊了,會議開始。

    秦隊長右側下首扎馬尾辮的女警員大概是會議助理,隨手翻開身前的藍色資料夾,開場詞說得極其流利。

    「很高興大家能抽空參加今天的組會,A市刑偵局特別調查組手上目前有三個案子。第一樁,牛家村血色婚禮案,由一小隊和二小隊共同負責,嫌疑人已經鎖定,案件接近尾聲。第二樁,遊樂場鬼屋案,由六小隊負責,目前進展平穩。第三樁,青山園鏡子殺人案,進展十分緩慢,除剛剛提到的一小隊二小隊和六小隊,所有人都在追查這個案子。介紹完畢。」

    「秦隊?」她朝為首的男人看過去。

    秦隊長也翻開了手裡的資料夾,「從鏡子殺人案開始。」

    女警員點點頭。

    窸窣一陣動靜,參會的所有人都把資料夾翻到相應的位置。程楚歌當然也不例外。

    那麼一瞬間裡,許願差點尖叫一聲從他臉上掉下去。

    特別調查組的內部資料上是不會迴避什麼東西的,沒有馬賽克,一個全身插滿玻璃碎片的人的清晰近照就這樣出現在眼前。

    那麼密集的碎玻璃扎著一灘殷紅模糊的血肉,若不是那血肉還有個人形輪廓,幾乎看不出那是一個人。

    甚至全身照邊上還有幾張局部放大的細節照,從中割開的舌頭、破碎的眼球、脫離身體的一節腳趾……難以想像死者生前的痛楚。

    多大的仇、多深的怨,要這樣折磨一個人?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