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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34:32 作者: 一淵
一整天下來,謝靈什麼東西都沒吃,在墓地時神經處於緊繃狀態感覺不到餓,此刻稍稍放鬆,胃部開始抗議,飢餓感頓時充斥著大腦。
謝靈艱難地將目光從肉餡餅上挪開。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盯著廂車司機座位的後側方,開始回想構繪在車廂內部的魔法陣是什麼樣的。
在希里亞帝國,每個城市的公共運輸基本都是雙層有軌廂車、敞篷車,動力來源是構繪在內部的魔法陣,靠魔法陣吸收、存儲、轉化自然界的魔力來開動。
長距離的交通工具,像魔法列車、飛空艇、輪船等,構繪的魔法陣會更多更複雜一些,以便應對行駛過程中的各種突發狀況。
這種交通工具是魔器的一種,基本都是魔法技師及魔法師們的作品。
坐謝靈邊上的乘客見他一直盯著地面,不由也看了幾眼,實在沒發現什麼,忍不住好奇問:「你在看什麼?哪裡有什麼嗎?」
謝靈收回視線:「沒什麼。」
乘客:「……」沒什麼那為什麼要一直盯著看啊。
謝靈:「我只是在發呆。」
乘客看著他的眼睛,「哦。」
這時,售票員提醒廂車到站,乘客還在盯著謝靈看,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謝靈不得不提醒他,「我到站了,請稍微讓一下。」
「哦哦,到站了……」
乘客手裡拎著紙袋,腿上放著布包,腳邊還有個手提箱,一時間錯不開身。眼見車門即將關閉,少年突然按住身後欄杆,乘客只覺眼一花,沒看清怎麼著對方就已經穩穩落在車門外。
乘客張圓嘴巴還沒發出感嘆,就見對方指著自己的紙袋,「請問你的餡餅從哪買的?」
「餡餅?」車門關閉,乘客回過神推開窗沖謝靈喊:「卡洛斯食品店,月亮街走到底的那家店。」
縱使肚子強烈抗議,向大腦鍥而不捨地發送快去買肉餅的訊號,謝靈還是白著臉回了住處。
當下是要把住處好好檢查一遍,看看還有沒有尤拉藏匿起來的魔法用品。
一回公寓,謝靈反手帶上門,連口水都顧不上喝,立刻推開尤拉的臥室,仔細翻找起來。
被褥、枕頭、衣櫃、床頭櫃、床底……每一件衣服、每一條圍巾都被翻找了個遍,然後是一眼就能看清楚的梳妝檯,沒有格子和抽屜,單薄的桌面上擺放著平價口脂、香膏,零散的小配飾,一把名貴但陳舊的象牙梳,一面泛黑的銀質雕花舊鏡子。
都是普通物品。
謝靈沿著牆壁輕輕敲擊,一圈下來一無所獲。
他走到梳妝檯前,壁燈發出柔和而明亮的暖光,整個桌面一覽無餘。謝靈的手指在這些小玩意上一一翻過,碰到鏡子時,忽然意識到,他還沒有看過自己現在的模樣。
他順手拿起鏡子。
鏡面倒映出的面龐稚氣未脫,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兼具了東西方的美感,五官比希里亞人柔和,又比大昭人深邃,骨相線條流暢優美,挑不出一點瑕疵。
謝靈怔怔地注視著鏡面。
這張臉很陌生。
出事之前,他是二十多歲的大昭人,黑髮黑瞳,五官雖然挺拔立體但是純粹的東方面孔,不像現在這張臉,看著像東西方人的混血。
他走進盥洗室,在洗漱台的大鏡子面前,將衣服一件件除去,觀察光裸的身體。
肩膀、腰側本應有猙獰的陳年舊疤,胸膛、後背、掌心本應有繁複的魔紋,可是現在這些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側著身體,將褲腰往下拉,抵近鏡面,看到脊背往下尾椎骨的部位,有三顆構成三角形狀的小紅痣。
這是他獨一無二的胎記。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他直覺這確實是自己的身體,並非鳩占鵲巢。
但臉——
謝靈仔細端詳了片刻,發現這張臉與自己從前的模樣有三四分相似。
略微一聯想,倒像是他和西方人生了個孩子,大概就是父親和混血兒子的差別。
他後退了一步,盯著鏡面中的自己。
用這幅模樣與薩蘭的那些舊識重逢,想必他們也認不出吧?
要是朝夕相處對他非常熟悉的人,倒是有可能很快認出來。
但——他們都不在了。
他的隊友們。
「靈,猜猜我這次外出弄到了什麼好東西?」
「謝靈!我去百合花劇場,那裡的姑娘們超辣的,要不要一起來啊?一起來一起來哇!」
「滾,別教壞靈,靈快過來看看,我背上的魔紋是不是變淡了,你再給我描幾筆……」
「靈,再做一次你們大昭國的糖醋桂魚吧,上次吃簡直太棒了!這樣,你給我做糖醋桂魚,我請你去香納蘭餐廳吃大餐……」
昔日與隊友相處的畫面從腦海深處浮現,每一個片段都親切熟稔得讓人想落淚。
最後定格的畫面是隊長站在別墅旋轉的樓梯高處,俯視站在客廳中央的自己。
赫爾曼一手搭在精美雕花的欄杆上,另一隻手朝他伸出,聲音低沉而溫和:「靈,過來。」
謝靈一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手臂發軟地撐著洗水台面,將額頭貼在冰冷的鏡面上。
「靈,過來,我在這裡。」
溫和的嗓音貼著耳邊響起,謝靈瞳孔放大,抬起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