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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22:33 作者: 光度水文
「哈、哈,」他笑容反而更大,「貝爾,是不是你也早就想這麼做?」
貝爾摩德雙手抱胸:「我平等地希望你們所有人都死。」
「我接受你的祝福!」老人嗆咳著笑出來。
其實他聲音已經很虛弱,又因其老態龍鐘的嘶啞而更顯陰森。但老人一直在笑,「你以為死亡能威脅我嗎?你以為我是個惜命的人?二十年,你能瞞我二十年,你以為我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嗎?你太傲了,我——」
——砰!
第二槍。這一槍直中腹部,同樣也不在要害,只是打斷了老人瘋瘋癲癲的囈語。
比起反擊或是震懾,柯南反而覺得這一槍在有目的地截斷什麼話。如果讓老人繼續說,「你太傲了」後面大概率跟的是一個人名。
事實上,老人的很多話都給柯南這種感覺,他面前的人足足有三,可他話里的「你」「他」,有時卻並不指代在場的任何一個。
沉思中掃過一道寒意,柯南霎時間回過頭。琴酒的目光不冷不熱地掠過他,儘管那只是短短一瞬,來自本能的危險感依然打斷了柯南的所有思考。貝爾摩德張口想說什麼,但柯南先聽到老人的話:
「什麼思維躍遷,根本就是假的……」
砰。
假的什麼?
根本來不及反應,又一道槍響擦過,這次子彈的出膛是無聲的。
這一槍是如此悄無聲息,以至於血跡蔓延開柯南才意識到,那句話不會再說完了。世界陷入一種戛然而止的寂靜里,老人目光發直,聲帶徒勞地振動著,子彈打穿了他的喉管,只剩咯啦咯啦的粗喘聲。
那一刻柯南福至心靈,慢慢地轉過頭去。
深黑的走廊盡頭,唐沢裕舉著槍。
他眼神是柯南從未見過的冷,加裝消音器的伯萊塔在他手裡,槍口正升起白煙。其實唐沢裕的氣息是收斂的,沉穩又平靜,像處理警視廳的瑣碎日常,可他的瞳孔又那麼涼。不笑的唐沢裕給人一種全然陌生的感覺,在他眼裡有一片深邃的湖,現在湖水被攪動了,漆黑的湖面上醞釀著一場風暴。
他一步步平靜地走過來,身影越過琴酒,接著也越過柯南。經過的步伐是無聲的。
烏丸蓮耶與他對視。
最後一槍並不能直接斃命,死亡瞬間的條件反射會讓緊攥的中指按下去。柯南順視線望過去,那一刻也看清老人的手——一個簡易的起爆器藏在搖杆與按鈕後,已經被手指按下一半。
空氣中只有沉悶的喘息聲,話語在對視著延續沉沒。片刻後唐沢裕搖搖頭,目光里顯出微微的哂:「我還是沒料到一件事。」
他淡淡向後一眼,眼裡的神色難以捉摸。
至少在那一刻,茫然的柯南是讀不懂的。
唐沢裕口型說的是:抱歉。
「——轟!」
最後的一瞬成為慢動作,唐沢裕手腕下壓,准而平穩地扣動扳機。與此同時老人眼裡流露出困獸發狠的神色,他中指下壓,出膛的子彈刺穿空氣,在一寸寸推進的時間中直指眉心,可在此之前的零點零幾秒,按鈕被搶先一摁到底——
世界霎時間安靜了。
***
硝煙、爆炸,翻卷的氣浪,柯南以為自己會在最後一秒看見這些,事實卻是什麼也沒有。他周身一片死寂,寂靜是空闊的、絕對的,以至他甚至能聽清血管中液體的奔涌聲。
當他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絕對光滑的水平面上,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上方降落的、扇形的光亮。
他像躺在一個位處曠野的舞台上,從天而降的光柱將他罩在中央。台下的觀眾隱於黑暗,不見面孔,只有他一個演員在台上表演。
柯南慢慢地坐起來。這時系統還在,懸浮的一片薄薄的發光屏幕;下一秒,這張屏幕碎裂成無數塊,蝴蝶般紛飛而去。
柯南一驚,下意識往碎片飛走的方向看去。
光柱的邊緣有一個人。
他站在光明與陰影的分界下,棕色披肩、獵鹿帽,嘴裡還叼著一根菸斗。就像十九世紀推理小說書里走出的偵探,他在拉一隻手風琴,銀亮的碎片在他面前停住,重新拼接成一面發光的長方形。
奇怪的是,看到樂器的一剎那,所有的聽覺都霎時回籠,柯南聽見了悠揚的樂曲聲。樂章正來到最後的一個節拍,風琴聲戛然而止,男人雙掌一合,樂器在半空中化作光點。
他從帽檐下抬起頭,那是一副典型的英國面孔。
「初次見面,我是系統,」他說,「你可以叫我73。」
*
柯南從地上慢慢地站起來。
無垠的空間裡只有他們,黑暗、光束,光束中央與邊緣的人。看清那人的一瞬間他心裡跳出的第一個名詞是福爾摩斯,而系統就像聽見了他的話:
「我很樂意你這麼稱呼我。」
他一開口,就暴露出自己與真人的不同。
愉口兮口鄭口嚟……
外表上黑髮亂卷,與任何一個尋常的英國偵探並無不同。可他語調卻毫無起伏,口氣平平無波,像AI合成的電子聲。
這樣的一個人在大街上,一開口必定會引發恐怖谷效應。柯南看他卻並沒有什麼違和感,這種感受難以解釋,也許在他的潛意識中,系統擬人的外表就該是這樣子的。
「所以,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柯南張望四周問,「炸彈爆炸了會怎樣,船會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