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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22:33 作者: 光度水文
    唐沢裕的目光順著他的指引掃過去。「這艘船原來這麼大麼?」

    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向後望了望一覽無餘的船艙,又看向結構圖上的龐然大物:「我完全想不到。」

    事實上,在他之前的猜測中,一艘普通的客輪就頂破天了,他還猜測過自己是不是在逃亡海外的走私船上。可從結構圖上的比例尺換算,船頭到船尾,足足三百六十多米,世界上最大的航母也才不到三百米左右。

    在唐沢裕的常識庫中很難找到什麼與之相仿的事物類比,一艘近四百米的豪華郵輪,已經超出了他想像的極限範圍。

    「……簡直像一座海上的鋼鐵堡壘。」

    「它確實是。」琴酒無聲地帶了點笑,「現在的環境感覺不到,是因為我們主甲板下,靠近海面的位置。」

    他指尖下劃,轉而點在了主船體側面,那裡有一排向外的圓形舷窗。

    「甲板上下互不相通。上層是正常運營的商業區域,免稅店,賭場,公園,……應有盡有。每年它都會遷移母港,冬春在東南亞,夏季則轉向北美。這一趟就是轉港航線,從東京港出發,最終目的地在舊金山。」

    「向東橫跨太平洋?」

    唐沢裕忽然反應過來。「等等,你說甲板上下不相通,那你之前在忙的,就是甲板以下的事情嗎?」

    他將詢問的目光轉向琴酒。

    這時正午剛過,傾斜的陽光從舷窗外探進來,落到窗前的書桌上。琴酒帶著他坐在桌前,只有一把凳子,所以他坐在男人腿上,極近的距離里,唐沢裕能看清綠眸里沉思的神色。

    兩秒的停頓後,琴酒點了點頭。

    「下層現在……不太安穩,」他說,「不過,已經都解決了。」

    如果沒有唐沢裕發火那件事,他可能根本就不會承認,甚至連這張結構圖都不會有。能做出回答,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可唐沢裕還是指著上方:

    「你說的『出去』,指的還是主甲板上層。」

    琴酒沒有開口,權當是一種無聲的默認。

    唐沢裕盯著他的眼睛,片刻後卻又泄了氣。他把男人放在桌上的手拿過來,一節節捏過指腹:「好啦。」

    「沒有怪你的意思。」他頓了頓,「我只是覺得……」

    「我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去做吧。全部都交給你,那太累了。」

    昨天的吵架後,這是唐沢裕第一次提起這件事。

    無名指上的戒指終於把他從團成團的被子裡哄出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唐沢裕只是垂著眼,翻來覆去地看著右手。

    這種沉默反而能令人感到忐忑。片刻後他說:「你就這麼……戴上來了?」

    琴酒嗯了一聲。

    唐沢裕忽然攤開掌心。琴酒還有些不明就裡,就聽他兇巴巴道:「你的給我。」

    這種對戒當然不可能只有一枚,琴酒也不會只把一個人的帶在身上。

    唐沢裕拇指與食指捏成環,小心翼翼地將另一枚戒指套在他右手,一場風波就這麼心照不宣地過去了。

    一天過去,這個話題終於被再次提起。吵架的事翻篇了,影響的餘波卻沒有過去,唐沢裕的視角看琴酒,銀髮的男人像被訓斥過的大型犬,呈現一種死不悔改的固執,和不知所措的侷促。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最後先心軟的人還是唐沢裕。

    他很少說出這種解釋性的話,還要剖析自己的心情,太羞恥了。

    唐沢裕說完就顧左右而言他,腳尖在底下輕輕踹琴酒小腿:「繼續。」

    「除了公園,公共場所的功能還有哪些?」他張望著結構圖,「……商場、劇院、泳池。這個玻璃幕牆裡是什麼,觀景台嗎?」

    琴酒卻側過頭:「再說一遍。」

    「你只是覺得什麼?」

    「……」

    在他懷裡的人耳尖一下子紅透了。

    其實琴酒當然能聽得清楚,只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念頭,讓他堅持要複述一遍。

    唐沢裕從不是直白的人。

    他以謀略武裝自己,謊言是他的兵器。即使處在一個最親密的位置上,很多時候,他也很難窺見他全部的——坦誠的,真實想法。

    讓他坦率地陳述什麼,就像讓軍人在戰場上卸下兵甲,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

    現在唐沢裕主動開口,或許這足以令人喜悅。但比喜悅先抵達的,是一種更持久、更深沉的心疼。

    他還是在為我讓步,琴酒想。

    ……一個謊言者的坦誠。

    過了一會他出聲道:「我希望你可以不用想。」

    如果吵架時這麼說,這句話的後果只可能是捲起唐沢裕的新一輪怒火。只不過一晚過去,再怎麼激烈的情緒也平息了,所以他只是坐在腿上,安安靜靜地聽琴酒道:「該做的都已經完成了。」

    「剩下的部分,只是一些微乎其微的收尾工作。」

    唐沢裕聽著又覺得不對味,就偷偷在底下蹬他:

    「讓你每天出去的,就是這些『微乎其微的收尾工作』?」

    他是想質問這句話,想不到男人點點頭,唐沢裕頓時懵了。

    「真的。」琴酒說,「這次不騙你。」

    看見那雙明亮的黑眼睛裡半帶茫然,他忽然想在這時嘆口氣。

    我希望你可以不用想……必須要做的事已經完了,你只用享受一切,沒有憂患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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