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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22:33 作者: 光度水文
所以,他消失的十分鐘,可能正是美國的槍擊案發生的時候。男人被「莫名其妙地拽到現場」,這一點並非受他控制。
降谷零喃喃道:「所以,我是最後一個。」
因為他也在彌留之際。男人才會繼續被那種莫名其妙地牽引,從美國回到了他的病房前。
「很高興你能明白這一點。」男人平淡道,「等你死了,我應該就能離開了。」
*
至於所謂的離開,究竟是離開這種不為人所見的狀態,還是存在的徹底消失,降谷零沒有追問。
他的全幅心神,被突然跳出來的另一個想法占領了,這個念頭是如此急切,以至於他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一個困擾了他半生的問題,似乎在這時能夠得到解答——
男人依然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你想問赤井秀一?」
那通因會議而錯過的電話,從此成了降谷零心頭一道難以癒合的舊傷,時時在噩夢中反覆驚起。得知男人會目睹每個人的死,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聽起來似乎有些自私,不過這有什麼呢,反正他快要死了。
「其實他沒有什麼遺憾。」男人淡淡道,「那一趟飛行,是他完成任務後的返航。他剛結束了一樁大案,而父母和弟妹,即使沒有他也能活得很好。」
「或者說,」降谷零補充了一句,「有他假死的那一次,他們早就適應失去他的狀態了。」
男人不置可否地一點頭。
在那個高速墜落的機艙里,外翼摩擦的溫度高達上百。窗外是卷噬的火舌,加速度讓所有人死死癱平在座位上,血液在這一壓強下難以泵到腦部,很快乘客就會因腦缺氧失去意識。
死亡降臨的寂靜中,只有赤井秀一還在等一通電話,他的呼吸也同樣粗重而沉悶。
降谷零沒有接。
第三十秒的時候,赤井秀一按斷了通話鍵,清醒的每一秒都彌足寶貴,他沒有更多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等待上。
這時他的手指已開始發白。視野里出現不詳的黑霧,赤井秀一在顫抖中撥通了工藤的號碼:
「幫我轉告給他,對不起。」
信號因高溫電離而中斷,FBI探員的綠眸里卻沒有什麼遺憾的神情,他已經完成了想做的事。左手食指長按電源鍵十秒,裡面的資料立刻被格式化,他有條不紊地處理完這些瑣事,目光轉向窗外的火焰時,動作卻突然停住。
他的身旁坐著一個黑髮的陌生男人,沒有系安全帶。近乎垂直的機艙里,他看起來如履平地。
「……如果說還有遺憾,」
唐沢裕微微眯起眼:「可能是他想有一次,更為正式的道別吧。」
*
每個人都有遺願。
時間走到現在,快要結束的時候。唐沢裕手裡的遺願,大概足以列一個清單了。
降谷零便追問其他人。這次唐沢裕沒吝嗇開口:「工藤新一?他想再當一次偵探。」
「沒能再推理一次,」
那雙藍眼睛靜靜朝上,隨時間流逝而漸漸失去光澤。手術台的無影燈,在眼前照出一片純白的光亮,工藤新一喃喃:「真遺憾啊。」
因為毛利小五郎的死,毛利蘭罹患了嚴重的ptsd,照顧到她的精神狀況,工藤新一轉而開始寫作。
在那以後,偵探靈活的頭腦只用以構思虛擬精巧的案件,再沒有用推理將任何一個犯人繩之以法過。
「你已經是了。」被拽到大洋彼岸的唐沢裕說。
雪白的防護服中,只有他披著深灰的格子圍巾。唐沢裕雙手插兜,站在手術台邊唯一的空位里,主刀醫生狂放的手勢讓他時不時後退兩步。
「你理智地分析地形、推理犯人動機,保下了當時在場的剩下一百多人的命。毛利蘭會為你感到驕傲。」
工藤新一慢慢地側過臉。
最後的那一刻,他終於看到了唐沢裕。他同樣不記得這個人,繁忙的手術台邊,閒閒而立的男人像恭候性命的死神。
無論他是誰,藍眼睛的偵探露出了一個笑:「謝謝。」
……
「毛利蘭想繼續練空手道;風見裕也遺憾無法繼續為上司工作。毛利小五郎懊惱於自己沒能最後對妃英理認真說他喜歡她,妃英理同樣如此。」
垂死之際,被耽擱的夢想從塵封與埋葬中醒來,所有人越過時光,終於看清了最初的那個少年。
滿懷遺憾與痛楚的事,卻被唐沢裕複述得活像報菜名。他不帶感情波動地說完了一長串,又垂眼看向降谷零。「你呢?」
「我。」降谷零頓了頓,「我的……遺願嗎?」
唐沢裕鼻音哼了一聲。
「如果我說了,願望有可能實現嗎?」
「當然不會。」
「可這難道不是漫畫裡的橋段嗎?一個人為另一個人送終,幫他完成最後的願望……」
唐沢裕敲了敲窗。
「這是現實,降谷先生,」他不冷不熱地說,「再說下去,我可就要告你碰瓷了。」
降谷零笑起來。「願望既然不可能被實現,你又為什麼要問呢?」
之所以有遺願,是因為他們還有牽掛的人,還有尚未完成的事。就像工藤新一和毛利蘭,彼此成就的感情里早已沒有遺憾,所以兩人想的都是沒有完成的目標,毛利小五郎與妃英理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