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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22:33 作者: 光度水文
像警校時代的他坐在醫務室的病床前,不著四六地東扯西聊。
他談起私家偵探安室透的出道秀,一場倉促下混雜著衝動的謀殺,年輕的兇手被自己一眼看破;緊接著又聊起以後的打算,至於所謂的要拜毛利小五郎為師,安室透只是隨口一提。
因為當時的「安室透」,還只是他為了正大光明地出現在高佐兩人面前,而隨口胡謅的一個身份。
沒有過往、背景,乾乾淨淨一片空白。
隨口一提,真的就只是隨口而已……直到安室透看見了那個翻蓋機。
——公安還給唐沢裕的翻蓋機中,安室透替換了裡面的定位器,上面的定位分明顯示在警視廳,拿著翻蓋機的人卻近在眼前。
剎那間悚然波詭雲翳,安室透心臟幾乎停跳。電光火石間,他腦海幾乎立刻浮現出一個解釋:
眼前的人不是唐沢裕。
而細想之下,這樣的猜測又說不通。
假扮唐沢裕的人又能有什麼動機,替他被困環狀線、挨炸送死嗎?如果真的有人易容成他,這件事一定是在上車前發生的,他列車上遇見自己只是偶然,安室透並不認為這是一場為了揭穿他身份而設下的陰謀。
如果是為了作案的不在場證明的話,當天也沒有出現殺人案。
無論怎樣的猜想假設,推導的邏輯鏈都必定自我衝突。安室透被這個問題困擾許久,後來在波洛咖啡廳打工,也沒有發生什麼特殊的事。
他曾嘗試過試探幾次,卻全被唐沢裕不動如山地擋了回去。當時安室透覺得他的回應毫無破綻,現在回想卻壓根並非如此。這壓根就不是什麼演技過人:正常人的生活就這麼平靜無波,只有身處黑暗的臥底,才會為此而擔驚受怕。
貝爾摩德的易容術出神入化,能將人毫無痕跡地改頭換面。波本自己也曾多次借她之手化裝成赤井秀一去試探FBI眾人的反應。
可普通人的生活里哪有貝爾摩德呢?
安室透以己度人,才會在第一時間警惕起來。
那個定位器還能有很多種解釋:被拆下了,軟體異常,或者唐沢裕乾脆有兩部翻蓋機。可能他真的臥底太久,以至於處處草木皆兵了。
想通這點以後,安室透的心裡由衷升起一絲放鬆的情緒,縈繞不去的困惑也似乎至此煙消雲散。
他說:「流浪狗的警惕心很強,看來你花了不少時間。」
「也沒有多久。大概一到兩天?」說到這裡,唐沢裕有些不確定地頓了頓。「哈羅挺聰明的,我帶了火腿腸,一看到周圍沒人,它就自己從草叢裡鑽出來了。」
「那接下來怎麼辦,」安室透順口詢問道,「要送去收容所嗎?」
不等唐沢裕反應,腳邊的柴犬居然先聽懂了這句話,「收容所」的詞彙立刻讓它炸了毛。白色的小傢伙一溜小跑,一路躥回道唐沢裕腳邊,烏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瞪著他。
唐沢裕哭笑不得地停住腳:「放心,我沒有這種打算。」
安室透沒想到這隻柴犬這麼聰明,意識到說錯的瞬間,他立刻隨之噤聲,只見唐沢裕半蹲下來,耐心地叫它的名字:「哈羅。」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沒事的,」他輕輕重複一遍,「不會送你去收容所,放心好了。」
哈羅警惕地連退兩步,唐沢裕便原地等待著。過了片刻,哈羅似乎從無聲的交流里終於確認了這句話的可信度,才慢慢踱步回來,毛茸茸的狗頭在伸出的掌心下蹭了蹭。
與常見的犬種相比,柴犬的性格其實更像貓,有自己獨特的性格想法,哈羅就會耍一點小脾氣。
唐沢裕熟練地撓了撓它的下巴,回頭對安室透說:「你知道收容所的政策。」
——收容所會統一飼養誘捕來的流浪狗一周左右,如果還沒有找到領養者,就會分批地安樂死處理。
說到這裡,那隻狗頭又在手下一顫。
唐沢裕在小徑上蹲了五分鐘,起身時腳步一個踉蹌,安室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掌心中腕骨溫熱的觸感停留片刻,站穩以後,唐沢裕溫和地道了聲謝。
安室透沒有問,他還是及時地補充一句:「我也沒辦法收養它,家裡已經有貓了。」
「貓?」安室透愣了一下。
他並不覺得唐沢裕是那種熱衷於養貓的人,他本人的性格倒更加像貓一點。相比之下,全心全意信賴主人的大狗才更適合他。
眼前的柴犬就是個不錯的選擇,他以為唐沢裕耐心地與它建立信任,接下來會做的就是把哈羅帶回家,這也是他一直沒有開口提議的原因。
「是啊。」
不知道想到什麼,唐沢裕忽然輕聲一笑:「很大隻的那種,領地意識還強。」
咬人可疼了。
*
安室透對人心險惡還一無所知,他只從字面意思上理解了這句話:「這樣的確有點不合適。」
白乎乎的傻狗還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側。它既聰明又有點傻,分辨得出誰能給它食物吃關照它,卻看不出眼前的這個人究竟能不能帶他回家。
話音剛落,黑暗的視野里卻忽然漫起一層光,他們走出了這條小徑。
小徑橫穿過廣場邊緣的小樹林,從杯戶公園外通往中心廣場。不知不覺間,聳立的摩天輪近在眼前,月光照在空曠的廣場上,地磚浮起一層銀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