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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22:33 作者: 光度水文
    一切的情景,正和幾分鐘前一模一樣,只不過這一次並沒有發生在現實中,而是直接用幻術模擬在眼前的。

    一個很驚艷的開場。

    唐沢裕慢慢鎮定下來,這時,他感到手腕上緊扣的平穩力道。

    看來被幻術迷惑的狀態下,人依然能感受到外界的刺激。

    唐沢裕回握一下,只是不知道身體有沒有在意識的操縱下做出相應的反應。幻術中舞台拉開帷幕,唐沢裕順勢看向前方。

    這是一出復古的舞台劇,講述一段中世紀的愛情故事。

    男主角的服裝上綴有著層疊繁複的白色蕾絲,穿緊身襪,高幫馬丁靴被擦得鋥亮。這是一個貴族的年輕人,他單膝下跪在女主角面前,含情脈脈道:

    「我將這塊獨一無二的寶石獻給你,象徵你我的愛情堅不可摧,永遠璀璨。」

    女主角則是一個農場主的女兒,深灰的長裙其貌不揚,臉蛋上零星點綴著幾顆雀斑。她感動的眼角都哭紅了,雙手鄭重地接下了這枚禮物。

    ……平心而論,蜘蛛的藝術造詣不錯,如果故事的內容不是那麼老土的話。

    這是一出類似於灰姑娘的戲劇,微服私訪的王子對鄉間的少女一見鍾情,送出一枚寶石作為定情信物。少女的姊妹非常嫉妒她的好運氣,暗暗使計謀拿走寶石,還不斷給她分配又髒又累的農活。

    接下來,唐沢裕不得不忍耐幾十分鐘漫長而高亢的歌劇唱腔,少女與王子對月互訴思念。演出終於走到了高潮部分,高貴氣派的王子親自來到鄉間尋找一見鍾情的姑娘,少女被分配到馬圈擦洗,姊妹們紛紛舉手自薦,將從少女口中挖出的相處片段安在自己頭上。連寶石都無法鑑定出少女的身份,王子無法,只得在眾人面前大聲宣布:

    「誰能說出寶石藏有的一個秘密,誰就是我未來的妻子。」

    姊妹們面面相覷,她們只顧著打聽那些花前月下的故事,誰能想到一顆寶石里還有秘密?這時人群後怯怯舉起了一隻手,雀斑的少女開口道:「我知道。」

    唐沢裕頓時一振,他預感到自己忍受了近半個小時的無聊,就是為了等這最後的一句話。

    「只要對準月光查看,寶石就會閃爍出神秘的紅色光芒,」

    少女吸了口氣,小聲地補充道:「你還告訴我,它的名字叫『潘多拉』。」

    *

    剎那間燈光熄滅,舞台沉入黑暗。無邊無際的失重空間裡,只有一個聲音響在耳畔。

    它似有似無,若隱若現,磁性的語調似乎帶有一種蠱惑性的魔力,這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你對潘多拉很感興趣。」

    唐沢裕喃喃地重複一遍:「我對潘多拉很感興趣。」

    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唐沢裕陡然一驚,猛地從這種半催眠的狀態里掙脫出來。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傳來千萬個回聲,似乎有無數人整齊而機械地開口自語:「我對潘多拉很感興趣。」

    下一秒,黑暗裡驟然爆發出一團光芒!

    再睜眼時,唐沢裕的附近已經多出了上千條身影:整個劇院的觀眾都飄在黑暗裡。與唐沢裕不同的是,他們木訥如人偶,像塊被高高吊著的豬肉,兩眼無神,手臂無力地垂在身側。

    半空漂浮的觀眾組成了一個立體的半球形,球心是一張金色的巨型蛛網,蛛網的正中站著的人還保持著張開雙臂、擁抱空氣的姿勢,正是幻術秀的表演者,蜘蛛。

    幻術里的他沒有穿雪白的演出服,而是漆黑的緊身裝,頭戴面具,上面的三盞紅燈,一圈又一圈地不停轉動。

    他的語調也像劇場的男女主角,高亢的詠嘆口吻,說出了下一句話:

    「你會發瘋般尋找他。」

    所有人跟著他喃喃念道:「我會發瘋般尋找他。」

    「……」

    唐沢裕漸漸理解了眼前發生的事。

    身中幻術的觀眾,就像沉浸在睡夢中,他們剛剛的經歷應該與自己相仿,所有人都看到了同一個劇場的演出,而在欣賞演出的過程中,他們就會漸漸被蜘蛛操控,失去自己的心智。

    要說眼前的場景是催眠也沒有錯,這個時候,蜘蛛的命令是直接烙印在潛意識中的。

    醒來的觀眾恐怕只記得劇場的演出,對蜘蛛的催眠不會有任何印象,可他下達的命令,卻會牢牢銘刻在他們心底。

    ……就像這些念頭是他們自發產生的一樣。

    唐沢裕微微皺了皺眉。蛛網上的蜘蛛還在繼續,他沉浸於眼前的場景中,張開的雙臂不斷揮舞,如同一個全神貫注的指揮家: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偉大的君主岡特·馮·哥德堡二世需要!」他話音越來越高亢,越來越陶醉:「他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他的期望就是我的期望,我偉大的君主需要潘多拉!——善於征戰的臣民啊,把它帶到我的面前!」

    雖然唐沢裕掙脫了催眠的影響,迴響的聲音卻怎麼也揮之不去,它們蒼蠅般盤旋在耳畔,清醒的神智逐漸昏沉……卻忽然一腳踏空!

    跌落感讓唐沢裕驟然醒來,觀眾、黑暗和蛛網都消失了,深紅的遼闊天穹,低低地壓在頭頂。

    不遠的火場在熊熊燃燒,直升機的機翼一圈又一圈旋轉,他的意識陡然間回到這片焦土。

    唐沢裕跌跌撞撞地從地上坐起來,大腦仿佛被重錘敲擊過,一陣又一陣地發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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