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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22:33 作者: 光度水文
再不會有人撥開荊棘,不顧一切,只是為了救他。
兩秒的對視間,他眼裡的茫然和痛苦那樣深,好像他天生就是為戰鬥而生的,只有琴酒知道他本可以走上別的路。
歉疚、不甘與自責,所有的一切混合成一種更複雜、更激盪的情感,在他的胸腔里久久迴響,如浪潮拍打著兩岸,發出振聾發聵的怒吼。那激盪太猛烈,以至於琴酒的咽喉到牙關都像被凍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一句話也說不動。最後的最後他只能垂下頭,更深更緊地回抱住唐沢裕,隔著溫熱的胸膛與血液,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蓬勃跳動的脈絡。
……他的生一如我的生,他的死一如我的死。
無聲無光的小徑上,他們交換了一個吻。
TBC.
第91章 Case8.奔馳的環狀列車(18)
一瞬間潘多拉光芒大盛,深藍的光亮淹沒了整個世界。
唐沢裕還維持著那個半跪的姿勢,他站起來,環視四周。
這似乎是一棟公寓樓下,高聳入雲的建築切開陽光,人群從門口魚貫而出,他們手中空空,表情驚慌,有的甚至還衣衫不整地穿著睡衣……簡直像一場災難前的逃亡。
系統空間裡時間靜止,於是那些驚恐慌亂的表情全被定格在臉上,這些景象就像被疊上了一層壓暗亮度的濾鏡,顯得模糊而遙遠。
唯一的光源,是視野中央的一塊泛著微光的電子屏幕。無論唐沢裕看向哪個角度,它都不偏不倚地正鑲在視線中心。
唐沢裕問:「你是什麼?」
電子音說:【可以叫我系統。】
唐沢裕眨了眨眼,系統又說:【您似乎對此並不意外。】
「啊!你是哪裡來的怪物?」唐沢裕配合地比出了一個大張的口型,「——這樣如何?」
系統停頓片刻,居然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是潘多拉里的。】
唐沢裕:「……」
「我不管你從哪裡來,」他漠然道,「總之現在,你應該放我出去。」
系統停頓了一下,抗議道:【喂,可是我帶你來這裡的!】
「用不著你帶,我自己也會來,」唐沢裕說,「這是hagi死亡的時間點。」
七年前歹徒在雙子樓公寓安裝炸彈,向警方勒索十億日元。警方暫時答應了歹徒的條件,炸彈的倒計時暫停,居民撤離,爆炸物處理班上樓拆彈,就在萩原研二工作的過程中,已經停止工作的倒計時,卻忽然重新開始。
爆炸的火光中,萩原研二殉職。
——唐沢裕已經排除了所有意外,卻仍然看見松田陣平死在自己面前,這已經不是人禍,而是一場單純的天災,甚至可以歸諸到命運的範疇:命運註定松田陣平必將葬身於此。
唯一的解釋是松田陣平的死亡是可阻止的,阻止的時點卻不是現在。
森谷帝二和中田讓治;這不是這兩個歹徒第一次用炸彈去挑戰警視廳的權威,他們的第一次作案在七年前的雙子樓公寓,十億日元的贓款餵大了他們的膽子,才會在四年後故技重施,導致了松田陣平的死亡。
唐沢裕眼睜睜目睹一切發生,卻並沒有阻止,他自食其果。
和系統說起萩原研二時他仍用著順口的暱稱,臉上的表情卻那麼冷漠,與談論路邊的一株野草沒什麼兩樣。系統疑惑道:【我搞不懂……你為什麼不救他?他不是你同期嗎?】
「唔,」唐沢裕平淡地反問道:「我應該救嗎?」
系統在一瞬間卡了殼,唐沢裕嘴角划過一絲不甚明顯的弧度,那似乎是一抹諷刺的笑。
他說:「假如你在十年以後的同學聚會上,得知自己的一個小學同學過世,恐怕連傷心的情緒也不會有吧,只是會覺得人世無常。」
【可是……】系統似乎被他這種偷換概念的類比弄懵了,愣愣地說:【你本來能救他的呀,這不一樣。】
唐沢裕出了一口氣,他似乎有點不耐煩,卻還是按著性子道:
「好吧,那我換個說法。——同學聚會上,你知道小學同學患有重病,捐出你全部的存款就能救他。你捐不捐?」
【捐啊,】系統純然地說,【我有能力救他,為什麼不救呢?】
它這一番天真爛漫的說辭,倒是把唐沢裕噎得扶額兩秒。
「可你的愛人,」他說,「他也是同樣的重病患者,這些存款是你攢給他的。這個時候,你會不會捐?」
電子音一時息止。
唐沢裕想,或許這種複雜的鐵軌問題,對它這種單線程的思維來說還是太複雜了。
可……或許是一個人走過太久,讓他難得多了點傾訴的想法,唐沢裕低下頭,指尖一撣菸灰。
那可是整整四年。
「我承受不起更多蝴蝶效應的風險了。」他垂眸靜靜道。
*
聖瑪利亞大教堂。
平日空曠的教堂此時此刻,一排又一排長椅上卻坐滿了人。
教堂頂部極高,微弱的光線沿天窗而下,還未到達底部,就已漫射著消失在曲面的牆壁上。
教堂下半部分都攏在晦暗的陰影中,只看見一雙雙藏在修道士制服下的眼睛,他們明亮、警惕……眼含血氣!
如果撥開深重的黑暗,去看那些藏在陰影里的面孔,會發現他們全是警方通緝名單上面的老熟人。這些人各個手染鮮血,卻能在犯下人命後逍遙法外十幾年,痕跡如人間蒸發,最精密的儀器也監控不到他們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