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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22:33 作者: 光度水文
    聽見也不行。

    即使錄MD的時候他的聲音是清醒的,不再像昨晚,一切都含混在舌尖的嗚咽。

    唐沢裕說完一段,突然反手一按暫停,將MD機舉高了。「不干,」他任性地說,「下次就沒機會了。」

    這個距離,琴酒只要一伸手就能夠到,可他兩手都環在他腰間,並沒有留下搶奪的餘裕,只好搖搖頭,任他去錄。

    錄完以後,唐沢裕把MD機往旁邊一放,磨磨蹭蹭了很長時間,才有一搭沒一搭穿好警服。

    琴酒去廚房給他端水,出來時他正與領帶鬥爭,更衣鏡照出了他的頭髮,和本人一樣,哈欠連天的亂成一團。琴酒說:「還是警視廳的事?」

    「是啊,」唐沢裕就著他的手喝了口水,「中森。他今晚請假。」

    黑髮在頭頂翹起一撮,琴酒伸手幫他按平了:「不想去就不去。」

    「這不是打工養你嗎。」唐沢裕懶洋洋道,「今晚就回。」

    他的領帶直到這時還沒有系好,琴酒放下水杯,唐沢裕就自覺地湊上來。修長的手指穿行在灰褐的布料中,凌亂的長條逐漸條理分明,琴酒的動作忽然一頓:「時間是不是快要到了?」

    領帶只剩餘最後的一個步驟,唐沢裕嘆了口氣,抬頭看著他。

    烏黑的瞳孔中倒映著墨綠的眼眸,那一刻琴酒覺得他是在專注地凝視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只有他一人。

    唐沢裕的右手,輕輕覆住了他牽著布料的左手,於是琴酒的最後的一個動作就這樣停下了。

    「會回來的,」唐沢裕卻忽然笑了笑:「要不然你來接我?」

    當他避而不答時,琴酒就知道他其實潛意識裡還在逃避。琴酒沒有說什麼,拿著領帶的手,卻在一瞬間不動聲色地緊了緊。然後唐沢裕又說:「你過來嘛。」

    這句話的尾音拖得很長,他慣用的撒嬌手法。

    琴酒說:「如果就在今晚,怎麼辦?」

    那是個陽光微弱的下午,晚風黯淡而雲層陰鷙。窗對面的樓宇有沒有被夕陽照亮,他有點記不清了,畫面里的一切都是灰濛濛的,只有唐沢裕漆黑的眼眸,除了霧的玻璃般清晰,並將在此後的無數時間,出現在琴酒夢裡。

    「可那是潘多拉,」唐沢裕眼角彎了彎,無奈又包容的語氣說,「你知道,我不可能拿你的命冒險的。」

    「萬一呢?」琴酒低聲道,「還是按原計劃來?那我豈不成壞人了?」

    「你不是嗎?」唐沢裕無辜眨了眨眼,「我也是啊。」

    他倒退著走出門,直到離開前他都一直是看著琴酒的,眼神專注,目光一眨不眨,最後幾步時琴酒終於追了上去,於是他扯過他的毛衣,在門口交喚了一個吻。

    *

    從沒有這樣的一刻,唐沢裕如此痛恨過自己的觀察力,所有的思緒無風自動,紛紛擾擾的表象撥開,直指迷霧後佇立的答案。

    唐沢裕低聲說:「是他……對嗎?」

    瓢潑大雨下,依然燃燒不息的火場。搖曳的人影已經消失了,似乎過去了很長時間,大雨息止,直升機的槳葉重新旋轉起來,相同的人影逆光走來……他像被灼痛般,倉皇地收回眼。

    電話的那一端,靜默的呼吸。

    昏暗酒館裡的擦肩。

    漆黑車窗後的對視。

    燃燒的背景里,擋住碎片的手。

    唐沢裕篤定道:「是他。」

    可過去的唐沢裕看不到現在的自己,自然也無法回答。一切猶如一場荒唐的默劇;透明的壁障外,輪迴的死亡景象;點著煙的、過去的唐沢裕;貫穿琴酒的子彈,和自己曾有過的肺癌。

    唐沢裕低頭轉向地面,那裡已經有很多菸蒂了,無數菸蒂連成軌跡,從自己的腳邊一直延伸到另一個人手裡。

    距離更遠的已經腐爛衰敗,與漆黑的地面融為一體,然後菸蒂便逐漸新鮮起來,直到唐沢裕的食指與中指間,那根煙才剛點燃。

    拿著煙的,是一雙漫畫家的手,食指與中指因常年握筆而扭曲畸形,而當它夾起煙時,卻又有著另一種極為奇怪的美感。

    這裡的時空是混亂的,過去的自己又在混亂的時空里,經歷了多麼漫長的跨度?

    一周,一個月,一個季度乃至幾年?

    唐沢裕難以判斷。

    他不敢回頭,只好默然無語地望向曾經的自己。

    那的確是一隻極適合拿煙的手,指節修長,骨節削瘦,皮膚下攀附的蒼青色血管,如某種默然蟄伏的動物,似乎下一秒就會破體而出。過去的唐沢裕長長地呼出一口白色的煙霧,從下頷到脖頸,都轉成一個緊繃的角度,如生命盡頭垂死時,拼命仰頭的天鵝。

    那麼絕望,那麼美。

    無數次挫折與失敗以後,他依然會來到這裡,在無數平行的時空盡頭,因果交疊的彼端,孤獨而沉默地,目送著自己赴死的愛人。

    即使那時候柯南的世界裡還沒有唐沢裕,琴酒也並不認識他。

    他只是站在那裡,點起煙,無聲地注視著。

    一遍又一遍。

    Case5 FIN.

    第46章 間章:黑衣騎士的玫瑰(1)

    很快就到了園遊會這一天,這是帝丹高中難得對外開放的時候,適逢周年校慶,清一色高中校服的里,很快堆滿了形形色色的人。

    黑羽快斗壓低帽檐,泰然自若地走進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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