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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3:22:33 作者: 光度水文
    因此,當他沉下臉後,整個人的氣場,就在一瞬間悄無聲息地改變了。

    鋒利的攻擊性毫無保留,墨綠的瞳孔宛如某種大型野生動物。當他有意撇下嘴角,冷冰冰地盯著鏡子,幾乎會油然而生一種被猛獸凝視的錯覺,這種基因里關乎人類生存本能的警惕感,讓他一瞬間頭皮發緊。

    透過墨綠色的美瞳,唐沢裕能在後面,看見自己黑沉沉的眸子。

    一瞬間他有點微微恍惚,這才隱隱意識到無關易容與否,自己本身,原來就是有這一面的。

    陰沉,漠然,黑暗而富有壓迫感。

    最初的記憶可以追溯到美術館爆炸案,唐沢裕在住院期間翻閱更新時,看見漫畫裡自己指示柯南上前捏臉,揭穿怪盜基德身份的劇情。

    那一格漫畫給他打上了陰間濾鏡,看起來就像個陰森森的不良反派,彈幕最初認為他是黑方,論據就來源於此。

    當時的唐沢裕不以為意,認為這不過是老賊用來混淆讀者猜測的漫畫技法。

    但是——假如說。

    那一格所呈現的畫面,都是真實的呢?

    以及,琴酒。

    唐沢裕默然不語,安靜的酒店房間裡,只剩他自己的呼吸。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恍如大限將至,等待著臨終審判的垂死病人,漫畫一頁頁向後翻去,更新一直跟隨著柯南視角,他想要確認的劇情不可能不會出現,可此時此刻,他卻寧願自己的翻頁再慢一點——

    當晚的酒吧中,直到琴酒走過,柯南才來得及給自己的徽章報信。

    唐沢裕閉上眼。

    ——琴酒看到他了。

    第31章 【彈幕】Case4.聲東擊西的重逢(6)

    如果說,之前的基爾往他的郵箱裡匯報情況,只是提供了一種猜測的可能。

    那麼琴酒微妙的處理態度,才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直接將Pulque的身份,蓋棺定論地按在了唐沢裕的頭上。

    與此同時,此前的事件中一些難以察覺的微妙違和感,也終於在此刻漸漸有了解釋。

    首當其衝的,是唐沢裕自己的態度。

    復盤自己一天的所作所為,唐沢裕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選擇有些衝動了。

    這種「衝動」並非指不計後果的魯莽行事,相反,他的所有行事,都是在一定的訴求邏輯之上的合理展開。

    譬如在杯戶公園,看到琴酒的保時捷時,當時唐沢裕的推理進行到蘇格蘭與琴酒一定會在車上見面,所以,為了確認蘇格蘭的身份——以及諸伏景光的安危,他一定會敲下那扇窗,這點毋庸置疑。

    組織的人行事隱蔽,對於唯一一個明確地知道蘇格蘭所在的機會,唐沢裕不會輕易放棄。

    可當時的他對自己能否全身而退的考慮,現在想想,其實是很粗糙的。

    杯戶公園人流量大,組織為了暗殺土門康輝選擇慎之又慎,力求一擊必中,甚至不惜出動基爾,將人帶到指定的地點。

    但土門康輝本人自帶明星光環,無數人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甚至在臨時選擇的採訪地點,都能被熱情的觀眾圍得水泄不通。

    那麼,對於一個偶然經過的、平平無奇的路人,組織真的會出於隱蔽性的考慮,在他貿然敲窗後,還放他安然無恙地離去嗎?

    要知道滅口的成本更低,只是一顆消音子彈的問題。

    也就是說,雖然從動機上看,唐沢裕的做法是合理的,但從謹慎的角度卻未免欠妥。

    不僅敲窗的決定不符合他一貫小心謹慎的態度,連帶著后座中琴酒的應對都是反常的。

    ——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唐沢裕潛意識裡,根本沒有考慮到自己會遭遇危險的可能性。

    與之同理的還有美術館爆炸案中他選擇讓柯南先跑的舉動,和今晚易容探查的決定。

    儘管他前期的準備的確不少,卻沒有哪一條是單獨針對「可能會死亡」,或者說,針對琴酒本人。

    唐沢裕:……

    他忽然有些麻爪,一時不知道是事實本身,還是意識到這個事實,兩者之間,哪個更讓他驚悚一些。

    但還有一點說不通。

    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他都沒有收到過一封來自組織的簡訊呢?

    第一封郵件,還是出自於基爾之手。按理說直接用郵件聯絡,無論是隱蔽性和效率,難道不都會更高嗎?

    天花板攀附著潮濕的水汽,浴室的門沒有關嚴,深色的水痕從門縫一點點蜿蜒上來。

    唐沢裕放空地盯了一會張牙舞爪的水跡,冷不丁忽然問:【系統。】

    【他知道我失憶的事情嗎?】

    誰都知道這個「他」指代的是誰,電子音冷冰冰道:【系統權限不足,此信息無法查詢。】

    這樣千篇一律的太極,唐沢裕早已聽過很多次,只不過這次他心中沒有以往的焦躁,而是不出所料地笑了笑。

    【是無權限查詢,還是你其實也不知道?】

    【……】

    【系統權限不足,此信息無法查詢。】

    耳邊再度沉默了下去,唐沢裕翻了個面趴著,將枕頭墊在身下。

    其實剛剛的質問,也可以換一種角度表述。

    ——我的失憶,究竟是有意為之,還是被迫之下順勢而為?

    假如我知道自己即將失憶,又會為即將到來的空白做出什麼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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