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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11:37 作者: 一汪書
她話音剛落,我們就聽見外面有人用鑰匙開門的聲音。
「誰啊,咋還有你家鑰匙呢?」吳斐問我。
我沖她搖搖頭。
然後走進來兩個青年男性,一個便裝,一個穿著西服。
「你們誰啊?」我問。
穿便裝的男人看到我,說:「你就是租客是吧,趕緊搬走,我要賣房子。」
「不是你誰啊?」周離從沙發上起身。
「我誰?我是這房東的兒子我誰,少廢話,趕緊搬走。」說完他對身邊的穿西裝的男的說:「拍吧,從那屋開始。」
「租約還沒到期,拍什麼拍啊?!!」吳斐也站了起來。
我眼看著那個房產中介推開了書房的門。
「我看誰敢進去?!!!」說完我就朝著書房沖了過去。
房產中介看了書房,然後用一個詫異的眼神看著房東的兒子:「哥,這沒法拍,要不改天?」
「怎麼就沒法拍?」說著房東的兒子也進了書房。
「這什麼啊?我爸把房子租給你你在這兒供遺像?!!!這什麼啊這?!!!你告訴我這什麼?」說著房東兒子就用手把 W 的遺像打到了地上。
我聽見了玻璃鏡框破碎的聲音。
「你幹什麼你?」說完我一拳打在了他臉上。「房子還沒到期,你憑什麼帶人來拍!」
「憑什麼,你說憑什麼?」房東兒子問我。「就憑你把遺像骨灰供在這兒,今天無論如何你必須給我收拾收拾滾蛋!」
「我日你大爺!!!」又一拳,我打在了他的臉上。
「你小子活膩了是吧。」他一巴掌打在我的耳朵上,突然一陣耳鳴襲來,我的腦袋昏沉。
W 的骨灰罐被房東兒子打落地上,又一個秘密被撞破,青灰色罐子應聲落地,我循著聲音望過去,瓷器碎成碎片,裡面的沙子散落一地。
我笑了,我這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麼可在乎的呢?
我抓起沙子堆里的碎瓷片,緊緊地握在手裡,耳鳴依舊沒有消失,我拿著瓷片,尖端對著房東的兒子:「滾!給我滾!」
我的手被碎片劃傷,有血滴落下來。
「滾!誰再上前一步試試看!!!」
房東兒子和房產中介被嚇得後退,周離攔著我不讓我干傻事兒。
吳斐不知什麼時候從廚房裡拿了把刀過來,指著房東兒子和房產中介就說:「我見今天誰敢動這個房子?!!!都他媽的給我滾!!!」
他們被成功趕走,房子裡只剩我們三個。
「斐姐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我說。
「你的手。」周離說。
「沒事兒,我一會兒會處理的。」
沉默中她們走了,然後帶上了房門。
我轉身看著帶上散落的碎片,還有碎片裡的那堆沙子,我坐在地上,用手抓起沙子,然後任由它們從我指間溜走,如此反覆,一遍又一遍。
破碎的相框後面,是 W 依稀如昨的臉,我就那樣看了很久很久。
耳鳴終於消失,可是什麼東西又突然之間坍塌了?
罷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起身,然後將地板打掃乾淨。
柳烏龍女士說的對,那是我賴以生存的精神寄託,如今全沒了。事到如今,我好像真的釋然了。
三天後,我搬離了這裡。
這天我和江渡還有秦大朗在羽毛球館打的大汗淋漓,中途還被江渡嘲笑:「游弟,你這不行,技術下降了啊,別讓著我啊你……」
我苦笑,沒說什麼。
結束的時候我們相聚在吳斐說的那家椰子雞火鍋這裡,大家都說味道不錯,只不過如今一切美味,於我而言都是負擔。
搬到新住處的第二天,我終於為狗蛋兒找到了領養它的人家,狗蛋兒的新主人是在青江開麵包店的,家裡已經養了兩隻貓了。這天我收拾完狗蛋兒的所有東西,然後把它裝進貓包送走了,它的眼睛淚汪汪的,但是我沒有辦法,我和它說:對不起啊,必須要把你送走了。
送走它我回到家裡,靠著門忍不住哭了起來。
之後我擦乾眼淚,錄了一條告別視頻,設置了定時發布。
次日黃昏來臨之前,我去花店買了一束白菊,然後坐上了去北水縣的城鄉公交車。
抵達北水縣,我打車去了墓園,然後我拾階而上,走到那無名碑前,我將花放在碑前,又向它鞠了一躬,這麼多年,打擾了,雖不知你是男是女,讓你成為我活著的理由的這些年,抱歉了。
一陣風吹過,花束在風中搖曳。
「那我就當你原諒我了。」我笑。
然後我朝著目的地出發了,那是出現在我夢中很多次的景色:
蘆花被高高舉起,一叢叢,一簇簇,秋風一過,漫天遍野地飄著。蘆葦叢中間已經被人走出一條窄窄的路來,隔著被開闢出來的偌大縫隙,遙遙地望過去,可以看見一片寬闊的水面。
波浪的聲音若隱若現地傳來,踏過蘆葦叢中,遠處水面波光躍金。
這是一天中最好的黃昏時刻,夕陽染紅了西邊的天,我終於走到蘆葦叢後空無一人的江岸。
遠處的江面上行船鳴笛嗚咽,我被江面上的波光晃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朝著江水走去。
我在江水中痛苦地浮沉,在我沉下去的某個瞬間,我的眼睛再次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