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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6:11:37 作者: 一汪書
啾啾是秦小朗以前鬧著養的一隻小鸚鵡,後來啾啾死了,所以小朗知道「死」是什麼意思,大概就是永遠回不來了。
從前吳斐告訴他:啾啾是去很遠的地方去了。
秦小朗只知道,很遠的地方就是一直回不來的地方。
那個很遠的地方,就是吳斐鄉下外婆家的桃樹下,那時候秦大朗和吳斐用報紙裹著啾啾,在桃樹下,挖了坑把它埋葬了。
關於野豬的死,吳斐對秦小朗說:「因為它傷害了人類,所以人類迫不得已就送它去很遠的地方了,我們以後,都會去那個地方的。」
「它的家人也在那個很遠的地方嗎?」秦小朗問。
吳斐怔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我們結束了群聊,吳斐哄睡秦小朗,然後走到客廳,秦大朗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看著吳斐,問:「睡了?」
「嗯,睡了。」吳斐也順勢坐了下來。「從啾啾,到今天的野豬,我還是沒有想好該怎麼對小朗進行死亡教育。」
「他還小,等他長大了,自然會懂。」
「但願吧。」吳斐嘆了口氣。「你回去吧,時間也不早了,別讓媽擔心……我是說,別讓你媽擔心。」
秦大朗笑出了聲,說:「媽說……我是說,我媽說想找個時間和你一起吃個飯。」
「再說吧。」
「行,那我先走了。」秦大朗說著從沙發上起了身:「你也早點休息,白天嚇到了吧。」
「我還好。」
第二天下班之後,吳斐在群里約我們去濱江公園附近希爾頓酒店馬路對面的一家巷子裡吃麵,這家麵店在青江已經開了很多年,說是麵店,其實是做紅皮鴨子起家的。在青江,有一句老話:沒有一隻鴨子能活著離開青江。
我們在門口的檔口買了半隻紅皮鴨子,老闆手起刀落,很快鴨子被斬成整整齊齊的塊兒碼在盤子裡,然後老闆拿勺子舀了一勺他們家秘制的湯汁,勺子懸在盤子上空,只見老闆嫻熟地繞著圈把湯汁澆下,最後遞出檔口,我們端著進了店裡。店裡的桌椅都是刷了清油的原木色,買麵條的檔口有兩個阿姨共同經營著,面的澆頭還有一些滷味小吃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我們選好澆頭,付完錢,阿姨開始按順序下麵條,一位阿姨熟練地將煮好的麵條撈出入碗,然後澆湯放在操作台上,另外一位阿姨熟練地開始為面添加澆頭。我這人聽勸,選了阿姨推薦的蘭花乾子面,當然,為了迎合我的喜好,我又加了一份黃花菜,是的,我愛黃花菜。
我們落座,周離拍了照發到群里,因為加班沒能來的江渡,在群里哀嚎。
我環顧四周,這家店晚上也挺多人的。
我拿了一個小碗,分了一點麵條給秦小朗,這孩子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喜歡和我貼貼。
店裡的解膩小菜是一種有點接近紅色的蘿蔔乾,不知道是怎麼做的,味道是甜鹹辣的結合體,口感脆嫩,嚼起來哽啾哽啾的。我們吃了都連連叫好。
紅皮鴨子肥瘦相間,在燈光下油潤發亮,湯汁已經浸滿皮肉之間,夾一塊送進嘴裡,甜鹹的湯汁在齒間溢出來,很快就混著鴨肉的油脂充滿口腔,有脆骨的部分,又給軟嫩的鴨肉增添了一層口感。
我和周離對這家麵店贊口不絕,吳斐一臉得意的樣子,說這家麵店是她作為青江土著的私藏,這家店開了幾十年,她從小吃到大。
吃完飯我們從店裡出來,碰見門口賣鴨子的檔口有人詢問還有沒有真空包裝的,老闆說有,然後只見他拿出一個黃色的印著自家招牌的包裝袋,熟練地將真空包裝的紅皮鴨子連同兩包密封好的醬汁裝了進去。
我忽然也想讓柳烏龍女士嘗嘗,無肉不歡的柳烏龍女士,說不定也會喜歡。想了想,還是決定回頭有時間一個人來買了寄給她。
我們又在巷子裡溜達了一會兒,權當消食。
後來我們路過一片賣花鳥的地方,秦小朗的眼裡忽然放了光,拉著我的手指著某家店門口鳥籠里的鸚鵡,他的語氣很激動:「媽媽,舅舅,乾媽,快看,是啾啾!」
我們三個大人交換了個眼神,沒人說話。
很快秦小朗眼裡的光暗了下來,似乎有些失落:「它不是啾啾。」
然後他抬頭看我,說:「舅舅,媽媽說啾啾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把他抱起來,說:「啾啾在那裡,也會想念小朗的。」
「舅舅,我們都會去那裡對嗎?」小朗問我。
「是的。」我微笑著說。
「那我們什麼時候一起去那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小朗的眼睛明明亮亮,帶著疑問望著我。
「嗯……將來,舅舅先去,然後告訴你怎麼走好不好?這樣,小朗就不會迷路了。」我想了想,這樣回答他。
「我們就不能一起去嗎?」
「不能。」
「為什麼呀?」
我抱緊秦小朗,臉湊近他,我看著他的眼睛,很快給他答案:「因為有些路只能一個人走,我們——」
「都要勇敢啊。」
第15章 昔時人已沒,今日水猶寒(上)
媽媽打來電話,說做了我愛吃的熏魚,讓我下班早點回家。
於是我早早地結束工作,下了班和同事們愉快地說明天見,然後擠進晚高峰的地下鐵里,大概是因為心裡有所期待,所以我覺得這時的擁擠也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