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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2:44:30 作者: 驪偃
    宋逾伸手扶住李蔓,道:「先進屋熬點薑茶,我去找他們。」

    李蔓點點頭:「我自己進去,你先去食堂看看。」

    「嗯,走路小心點。」

    「好。」

    家裡的門沒鎖,只是搭了下門鼻。

    推開廚房的門,一股濃香在鼻尖盪開,爐上鐵鍋里不知什麼時候熬上了羊脊骨,李蔓拿筷子一插,骨肉分離。

    案板上的紅瓦盆里,白面、苞谷面兩摻已經活好;竹篩里放著洗好的20多種菌子。

    撥開火塘里的火,坐上砂鍋,添上水。洗了洗手,打開糖罐拿了塊紅糖,切碎放入砂鍋,李蔓彎腰又從竹篩里拿了塊洗淨沒用完的生薑,切絲丟進鍋里,拿筷子攪了攪,讓紅糖儘快化開。

    挽了挽袖子,李蔓又重新洗了把手,揪了塊麵團,在手裡拍了拍,貼在骨湯上面兩指的地方,一片一片,須臾,便可著面貼了一圈。

    蓋上鍋蓋悶上一會兒,嘗了下骨湯的味道,沒放鹽。

    添了勺細鹽,倒入菌子,點上兩滴香油,再悶一會兒,也就好了。

    封住爐子,慢火溫著。

    這時紅糖薑茶也已煮開,移開火塘里的柴,留一點餘燼,李蔓站在廚房門口等了片刻,宋逾載著趙金鳳回來了。

    放下趙金鳳,宋逾腳下一蹬自行車,又去了東邊荒地。

    李蔓倒了盆里的水,舀了瓢放在屋檐下的盆架上,給趙金鳳洗手,「阿奶,食堂好忙嗎?」

    「倒也不忙,」趙金鳳放下竹筐,伏身洗了把手,扯著盆架上的毛巾擦了擦,「跟星辰他奶說話呢,一時忘了時間。」

    李蔓舀了碗薑茶給她,「馮大娘也去食堂幫忙了?」

    「沒,她去賣菌子。」

    「她也上山了?」李蔓詫異道,「家裡能離開人?」

    「她沒走遠,就在山腳采了些,賣了兩毛錢。」趙金鳳捧著碗在火塘前坐下,吹著喝了兩口,掏了掏兜,樂道,「看,阿奶今天爭的。上午五毛,下午五毛,這麼幹下去,一個月比你上班還多,嘿嘿……」

    李蔓好笑地接過毛票數了數,嗯,一塊整:「我看家屬院裡的嫂子幾乎都上山了,有些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嗯,她們爭得更多,明天我也得早點起來進山,人家一天爭兩塊,我怎麼也得爭一塊七八吧。」

    李蔓噎了噎:「我的意思,這會兒天都黑透了,還不回來多危險啊!還有,這麼多人進山采菌子,山腳很快就被采完了,後面大家勢必要往山里再走走,你對這兒又不熟,可不能亂來,萬一迷路了,你讓我們上哪找你去。這活咱不干哈。」

    「一個月三十塊錢呢,」趙金鳳不舍道,「我不走遠,就是後山這一片。再說不是有嚴同志、季同志她們的嗎,我不認識路,她們還不認識?」

    「哎,你這老太,咋弄犟呢,咱家又不缺錢……」

    「咋不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手裡有個一千多,小逾的工作又換了一千,再加上你阿爺賣羊,零零種種有個三千,咱家就是大富了。」趙金鳳瞪了孫女一眼,訓道,「真是不當家不知材米貴!你也不想想,小逾那一千咱能不能全拿?弟妹他可以不管,父母他還能撒手,真那樣,我還不敢讓你跟他過下去呢。」

    「還有你阿爺賣羊的錢,農具、種子一買,立馬去了小一百,剩下的四百多塊,明年你們領證,不添點家什?不請客?以後有了孩子,你和小逾要上班,我和你阿爺不得帶著,到時哪還抽得出手做點別的,所以趁著現在,不存點錢存點糧哪成?」

    「阿奶,」宋逾牽著小灰,扛著犁進院,聽到廚房裡老太太的擔心,揚聲笑道,「養家的錢糧,我還是爭得的。」

    他得多無能啊,一家老小的生活要兩老來擔負。

    放好犁,安頓好小灰,宋逾走進廚房道:「我爸媽那裡暫時花不著什麼錢,」剛寄了一整條火腿,下次寄東西也不用太好,不然還以為這邊過得多富裕呢,「下月我買點粗糧寄去。那一千塊錢,給小蔓存上。」

    「日常花用,我一個人的工資就夠了,你們不用這麼辛苦,接你們過來,雖是怕du販報復,卻也是我真心想給你們二位養老,讓你們待在我們身邊安享晚年。」

    李長河捏煙的手顫了顫。

    他嫁孫女時從沒想過要孫女婿給他們養老,那時唯一擔心的是小蔓會不會幸福?能不能跟宋逾處下去?

    可隨著一系列事兒發生,兩人的感情慢慢好轉,他和老伴的心慢慢落下,也只想著趁著身子硬朗,多幫趁著點孩子。沒想過要跟著兩人到老,在他們的觀念里,老了走不動了,那肯定要回雙鳳寨的。

    可孩子今兒這話一說,真心地,他聽著特別舒服,再看這院、這屋子,就有了一種踏實感。

    不是過客,不是借住,而是其中的一份子,這感覺……李長河狠狠拍了拍宋逾的肩:「行,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至於養老,我和你阿奶早年也存了點……」

    「阿爺,」宋逾打住他的話道,「喝一杯?」

    李長河一愣,哈哈笑道:「好。老婆子,弄兩個小菜。」

    趙金鳳抹了下眼角,笑著應道:「行,堂屋坐著吧,一會兒就好。」

    李蔓心裡酸酸的,她以為一直這麼住著,就說明了一切。卻沒想過,有些話是要說出來的,而這話,她說多次,亦不如宋逾真心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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