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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2:44:30 作者: 驪偃
說得好像自己離了他們父子,就沒得吃,沒得穿似的。
是,何志銘每年是給小蔓兒寄了學費書本費和營養品,可家裡哪年沒回禮,燻肉熏腸熏魚火腿、曬乾的菌子木耳乾菜、酸筍酸蘿蔔,還有63年何志銘受傷,阿爺寄的老山參,自家出產,不算錢是吧?
李蔓氣得抓起簸箕里的勺子,丟了過去。
措不及防,何紹輝被砸了個正著。
捂著額頭,他不敢置信道:「你怎麼打人?」
「我聽到狗吠了,不打他,還等著他咬我啊?」說罷,李蔓下巴一抬,輕蔑地瞥了他一眼,傲嬌地哼了聲,示意小金花撿了勺子走人。
何紹輝:「你——」
遠處,小毛拋完秧苗,抬頭瞅見這邊的情況,忙快走幾步,追上宋逾,手扶著肩頭的扁擔一動,戳了戳他的胳膊:「宋大哥,你不去看看?」
宋逾駐足看了會兒,見李蔓對何紹輝滿臉抗拒,何紹輝神色古怪,便將空擔往小毛肩頭一放,抄近路走了過來,伸手接了李蔓手裡的車把:「先給哪邊送?」
「東邊挑秧隊。」
宋逾推起車子,對她和小金花道:「走前面。」
李蔓原是走在一旁幫忙扶著車幫的,問言,詫異道:「你自個兒能行?」猶記得前年,宋逾剛來那會兒,推著獨輪車運穀子過竹橋,一個失手,連人帶車翻了下去。溪流湍急,有3麻袋穀子下落時崩開了口,撒了大半,大傢伙幫著撈了些上來,丟失的照價賠償,隊裡扣了他13塊錢。
禍不單行,落水時他還被倒下的獨輪車砸到了腿,當時只是隱隱作疼,渾身有些冷,回去喝了碗薑湯,也沒太注意,誰知當晚就發起了高燒,腿也腫起了鼓包,一場病花光了手頭的積蓄。
生產隊最壯的勞力一天能拿10個工分,分紅3角7分錢,收成好的時候也不過拿4毛,宋逾剛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天最多拿3個工分,1角1分1厘,十天也才得1塊錢,13元,半年的工白做了。
書中雖然沒提他那段日子是咋過的,想也知道,不會太好。
這要是心裡稍微脆弱點呢,只怕對獨輪車都要有心裡陰影了。
李蔓想到了這段往事,宋逾被她一句似笑非笑的打趣也勾起了那段灰色的記憶,怎麼說呢,它打碎了原主的自尊、自傲和挺直的脊背。18歲的少年,正是意氣風發、朝氣蓬勃的時候,卻從沒想過單單一個活著是那麼的難,沒錢沒糧,白天要幹活,夜裡要到墳頭守包穀,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餓得看到吃的兩眼冒光,他試著不停地喝水,試著進山找果子、找菌子,挖野菜,還是餓、餓……餓得瘦骨伶仃,腳下發虛,雙眼失色,沒了理智,在又一個守包穀的夜晚,沒忍住,他掰了一穗,扒了外皮,來不及揪去上面的鬚鬚,就迫不及待地往嘴裡塞,連包穀芯一起嚼碎吞下了肚……
越吃越餓,那天他一氣兒吃了18個包穀穗,吃到後來痛哭失聲……
小蔓兒就是那時出現的,晨曦初綻,少女踩著露水偷偷去給另一邊守包穀的何紹輝送糍粑,大約是聽到了哭聲,好奇之下扒開了玉米杆。
四目相對,少年是驚慌又窘迫,恨不得有一條地縫鑽進去。
小蔓兒愣了一瞬,放下手裡的竹籃,什麼也沒說,退出了玉米地。
隔天,阿爺讓隊上給他支了23斤包穀面。
然而,少年的心從沒平靜過,那樣的污點,那樣的窘迫,那樣的狼狽,他想捂住,他想瞞下……
斂下心頭升騰的情緒,宋逾曲指給了李蔓一個鋼崩:「田埂就這麼寬,還不讓開。」
說著,足下發力,一個使勁,推著獨輪車上了斜坡。
李蔓被帶得踉蹌了下,氣得在後面沖他揮了揮手:「力氣大,很了不起啊!」
「宋大哥不只力氣變大了,幹活也知道下力了,」小金花在旁嘻笑道,「我阿媽說,這是成家了,肩上擔了責任,知事了。」
李蔓看著宋逾的背影,若有所思,她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宋逾現在的體力,可不只是變大了些,而是有了一個質的飛躍,由原來的肩不能挑,變得力大如牛。
還有隔三差五帶回家的野物,不多,要是兩隻的話,必是一死一傷,留一隻養,一隻當天吃;一隻的話定是死的。
再看傷口,一擊必重,分寸拿捏的剛剛好,這得得有多準的投扔力啊!
還有上午那舞,手中的枝條若是換成「紅纓槍」,那一抖一揮,橫掃間的凜厲氣勢,都可跟少林出來的武師傅有得一拼了,要說沒練過,誰信?
可他哪來的時間?又是誰教的呢?雙鳳寨有這樣的能人嗎?
拋開這些,更讓她疑惑的是,這麼多天了,他竟從沒提過季墨雅,更別說為她求請了!
書中,他不是很喜歡季墨雅嗎,一生求而不得,默默守候,深情得一幫讀者在下面嗷嗷叫著「心疼」。
……
兩人的互動刺得何紹輝眼疼,忍不住上前大聲嚷道:「小蔓,我們集體戶的幾個女知青前兒一人買了條紅紗巾,我瞅著挺好看的,等我進了部隊,發了工資,買一條給你寄來。」
李蔓微惱,這人怎麼回事兒,先前小蔓兒追著他跑時,他愛搭不理。自己來了,懶得理他,他倒上勁了,見面不是欲言就止,就是像這會兒,都拒絕了,還上趕著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自己是差他一口吃的?還是缺條紗巾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