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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2:44:30 作者: 驪偃
趙金鳳瞬間忘了楊玉蓮,興致勃勃道:「有說是什麼工作嗎?」
李蔓搖了搖頭:「宋逾年輕有闖勁,又是高中畢業,待遇應該不會太差。」
「我聽人說,趕車的工資最高。」趙金鳳道,「像經常來咱寨子送貨的小黃,一個月有七八十呢。」
「大叔那是老把式了,」李蔓說著,趿上鞋,撥了洗腳水,順手洗了襪子搭在平台的欄杆上,「剛過去的新人,可拿不到這麼多。」
趙金鳳:「小學老師,臨時工10塊,轉正了18,他能比這個還低?」
「那不會,」李蔓笑道,「趕車是個技術活,山路難行,碰上陰雨天或是崎險的地方,稍不注意連貨帶車就翻了。到了地方,他們還得幫著裝卸搬運,拿一份工資干兩份活,工資再沒個老師高,誰干啊?」
「這麼說,還是當老師舒服。唉,早知道,還讓你考什麼外貿局,直接進咱大隊小學當老師多好,現在人家老師也招好了,你這邊工作也沒了……」
「哎呀,阿奶你別擔心了,李鎮長不是說南猛壩糧食局招會計嗎,到時我去試試,保證不在家吃閒飯。」
「你個小壞蛋,阿奶什麼時候說你在家吃閒飯了,阿奶是心疼……」
「是、是,阿奶是心疼我近段時間遭的罪,嘿嘿,知道,方才逗你呢。」李蔓親膩地抱著她的胳膊晃了晃,跑開,洗了洗手,捏了個羊奶果丟進嘴裡,重新找了雙襪子穿好,下樓道,「阿奶,家裡的松毛不多了,我去摟點回來。」
「腳還沒好呢,瞎跑什麼,趕緊給我回來。」
李蔓朝後擺了擺手:「我不走遠,就去後面山腳。」
騙鬼呢,山腳哪有什麼松樹林,趙金鳳不放心,忙抽去火塘里沒有燒完的柴,掩了火,關上門,跟著下了樓。
家裡燒的都是劈開的老樹根,或是撿拾的干樹枝,不燒松毛,摟來的松毛曬乾後,主要是鋪在牛馬羊圈裡漚糞,這樣既好打掃,又可多得些糞上莊稼。
連日的乾旱,初春換季落的松毛還沒有完全腐爛,層層疊疊地鋪在樹下,竹筢一摟就是一小堆。
片刻工夫,祖孫倆就裝滿了各自的篾簍。
李蔓力氣小,壓得沒有那麼實,就這趙金鳳還是不放心,下山時一直走在她後面伸著胳膊幫她托著篾簍底部。
一路上隨處可見自生自長的小灌木林上,盛開著一簇簇紫荊花和連成片的杜鵑花,開得十分熱鬧,吸引了一隻只彩蝶蜜蜂於上面飛舞。
李蔓看得眼熱:「阿奶,回頭咱移植幾棵種在籬笆牆邊吧。」
「有那工夫,還不如種幾棵南瓜呢。」
「種南瓜,咱家的山羊來回打門口路過,該吃了。」
趙金鳳聽得想笑:「種花就不吃了。」
「那就種刺梅。」
晚上,李長河和宋逾下工回來,一家人圍在小桌邊吃飯,趙金鳳還笑呢:「好好的籬笆牆要種一圈刺梅,咱這山里本來蚊蟲就多,種了那玩意兒,夜裡還能睡個安穩覺嗎?」
李蔓:「商店裡賣的有驅蚊香。」
趙金鳳:「驅蚊香不要錢啊!」
「阿奶就是摳門。」
「小壞蛋,我少了你吃了!」趙金鳳氣得作勢要打她。
李蔓身子一歪,躲在了宋逾身後。
宋逾偏頭看她,見小姑娘一張小臉明媚如春花,沒為公安局那點事兒自苦,「刺梅旁邊種幾棵香茅草,就不招蚊蟲了。想種在哪兒?改明有時候了,我幫你挖。」
李蔓雙眸一亮:「種了香茅草,真就不招蚊蟲了?」
「不是絕對,想要一點也不招蚊蟲,就種夜來香吧。」
「夜來香,」李蔓想了一回,「後山沒有這花。」
宋逾:「我找人尋尋。」
兩老看著交談的兩人,互視一眼,都帶了笑。
……
田裡放好水,又趕著牛,耙過一遍,平了田,就開始栽秧了。
栽秧的第一天,稱為「開秧門」。現在不比以往,習俗簡了,沒有香案,也沒有供桌香爐什麼的,只殺了頭豬,做了秧旗,挑秧的擔子上給綁了花朵和綠葉。
李長河站在寨中的大青樹下,講了番激勵鼓舞的話,便將栽秧鑼和栽秧旗鄭重地交給了秧官李良工。
李良工接了銅鑼和彩旗,扯著嗓子高聲祝願道:「願我雙鳳寨風調雨順、六畜興旺、稻穀滿倉……」
眾人大聲附和,拍手叫好,所有的激情瞬間被點燃了,大家叫著,笑著,附和著,祝願著。
「咣——」李良工一敲手裡的銅鑼,空間為之一靜,眾人刷的一下豎起了秧旗,旗上的雉雞毛、彩帶迎風飛揚。
李良工一身盛裝,腿向後一伸舞了個鷺鷥伸腳……
段大林舉起嗩吶一聲「布穀」,拉響了《布穀報春》的歡快樂音。
一舞一吹,眾人看得可樂,聽得心頭也好似盛開了朵朵春花,只覺歡喜。
一曲方終,李良工「咣」一聲,再次敲響了手裡的銅鑼,緊接著唱道:「開秧門了——開秧門了——」
眾人高喝:「走——」
大家扛著秧旗在《大擺隊伍》的嗩吶和鑼鼓聲里,一起向田間進發。
小孩兒們樂得跑來跑去,李蔓隨趙金鳳、段雲、小金花等人,一起挑起了裝扮一新的擔子,裹夾在人群里,隨大家往前走,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樂的笑,婦人們頭上的雪白纓穗隨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