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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2:20:53 作者: 玉寺人
當初老爺子活著的時候,家裡的錢財幾乎都被江權凶神惡煞的搜颳了個乾淨,卻除了郴空胡同的那個房子。
那個低矮的小平房,寫著的是老爺子的名字,是他在那兒為自己『養老送終』的地方。
老爺子恨透了江權,本來是打算把自己這唯一能算得上財產的房子留給小兒子江勢的——雖然小兒子沒文化也不成器,但總歸還算老實。
但就在這個時候,江權遇上了一個女人。
一個吃喝嫖賭五毒俱全,正好能和江權十分『合得來』的女人,她是夜場小姐,給錢就能睡,但江權搜颳了老爹和弟弟身上的錢,一個人就睡了她一個月。
一個月後,這女人懷了孕,肚子裡的孩子除了江權的自然不能有別人。
十幾年前的立夏那天,女人叼著煙拿著酒瓶子和化驗單找上了郴空胡同,直接和江老爺子談判。
計劃一,給她打胎錢和賠償金,她把這個孩子做了,以後和江權兩不相干。
計劃二,她可以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但生了後得給她兩萬塊錢,且生下就走,和江家照樣沒有任何關聯。
哪怕她作為一個私生活糜爛的夜店小姐,也不想把未來託付給像是江權這樣的男人。
江老爺子幾乎想都沒想的選了後者,拿出了自己的養老錢『保住』江祁的一條小命——對於老人家來說,女人肚子裡的孩子是他們□□家的後,是血脈的延續,縱然窮徒四壁根本沒有什麼『皇位』要繼承,也得拼了命的留住這個根。
生子肖母,江祁的五官和生母很像,女人是個極度艷麗又涼薄的人,長著最美的臉,幹著最狠的事兒。
她和江權其實是天生一對,兩個人心肝都是黑的。
等到十月懷胎後江祁一生下來,男孩一天的母乳都沒喝過就被送到了江老爺子那裡。
從此,女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江祁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
而江祁的名字,都是在女人把他送到江家那天,正巧江老爺子要帶著江勢去廟裡祈福,就順勢給他起名為江『祈』,可惜兩個人都沒什麼文化,去錄入戶口的時候把祈寫做了『祁』。
男孩連名字都是個錯誤,從生下來開始也許本身就是個錯誤的。
但江祁人生中唯一的慰藉就是老爺子。
江老爺子視孫如命,把他的戶口過到自己名下,他不讓江祁和江權沾邊,還立遺囑把房子和戶口連在一起,都留給江祁。
只可惜,江老爺子活了沒兩年就去了,到最後也只剩下一個戶口和房子給江祁,都是冷冰冰的死物罷了。
而這房子也成了江祁唯一的『避難所』,雖然郴空胡同這低矮的平房又破又小,但畢竟是林瀾市區內的房子,棚戶區未來還有拆遷的可能性,所以無論是魔鬼一樣的父親,還是各自肚腸有算計的叔叔嬸嬸,實際上都在打著房子的主意。
只有把江祁的戶口過到自己的名下,才有光明正大占有這房子的權利。
以前的時候江祁年紀小,只能和硬賴在郴空胡同的江權住在一起,動輒被他虐待毆打——中年男人混的□□毛不是,除了把每天喝大酒抽大煙積攢的一腔怒氣發泄在自己兒子身上,也幹不了別的了。
江祁無處可去,無處可逃,而『家暴』這件事連警察也不會管,更指望不了別人管。
他只能默默忍受著江權,和他彼此仇恨的在一起生活著,然後逐漸習慣這樣的虐待,逐漸麻木……
他為了上學,只能從小就幫著江勢的菜攤收菜,賣菜,從而換取一點學費和書本費,畢竟在江權那裡,是一分錢都得不到的。
江權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養兒子』的義務,可江祁知道自己得讀書,不能渾渾噩噩,幼小稚嫩的心態伴隨著恨意生根發芽,逐漸蔓延成參天大樹的時候他仍舊記得,自己得『出人頭地』。
上學,似乎是在漆黑長路里唯一能看得到一盞『路燈』的希望,江祁不想放棄。
縱然他年幼的時期,每每在破舊逼仄的小屋裡,在鋼絲床上躺著的時候聽到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就會汗毛豎起,幾乎控制不住的牙齒打顫。
他怕挨打,也怕江權。
江祁覺得自己大概很惡劣,很暗黑,因為他無時無刻……都盼著自己那所謂的『父親』死在外面,最好悄無聲息,連他的屍體都不用認領的那種。
這樣他就不用再徒勞的反抗,就不用時不時身上的傷疼的錐心刺骨上課都無法集中精神。
就不用……惶惶不可終日。
只可惜願望只是願望,江權那個魔鬼還在,可江祁卻已經不想和他一起待在郴空胡同里了。
他願意用爺爺留給自己的房子來和叔叔換取一個安身之處,願意在遠離市區的遙遠的島田區讀中學,只要能遠離郴空胡同就好。
在醫院縫針的時候,江祁全程一聲不吭,任由額角豆大的汗珠緩緩滴落。
就連縫合的醫生都忍不住誇了句:「小男孩有骨氣啊,挺能忍疼。」
江祁不說話,關月卻忍不住在旁邊輕輕的嘆了口氣。
——哪裡是能忍疼了?分明是疼慣了。
*
過完戶口那天晚上,是江祁人生中第一次在面對江權的毆打時,有人為他報警的一天晚上。
江權氣勢洶洶的找上門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對準了江祁的心窩子狠狠一腳,偌大的腳力直把少年清瘦的身子踹到角落裡,腦袋不自覺的『砰』的一聲撞在牆上,江祁皺眉,頭軟軟的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