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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2:11:52 作者: 史今朝
    池漾實在是不忍心,讓他在外面坐一夜,可就在她正準備打開門讓他回去的時候,眼前的一幕又讓她被迫止住了動作。

    席硯卿像是剛從噩夢中驚醒一樣,抱在胸前的雙手突然掙脫了出來,猛地向前伸出,像是要拽住什麼人一樣,與此同時,池漾於一陣嗡嗡聲中,捕捉到不甚清晰的一句——

    「池漾!不要!」

    這幅畫面,與她在朝歌那晚的畫面,就這麼近乎無縫地重合了。

    她瞬間明白了,他那晚突如其來的占有欲,來自於什麼。

    他是在通過那種方式,確定著她的存在。

    確定著,他並沒有失去她。

    這種從夢中驚醒的悵然若失感,池漾深有體會。

    是想要抓住些什麼,手中卻空無一物的不可捉;

    是想要丟棄些什麼,眼前卻歷歷在目的不可控。

    是能夠吞噬一個人的,巨大的、沒有盡頭的漩渦與黑洞。

    她說過,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不會做噩夢。

    時至今日,她才明白,她的安心,是因為——

    他接過了她的噩夢。

    接過了她所有的惶恐、無助、驚慌、膽怯。

    那種從夢中驚醒的狀態,她太熟悉了。

    於是,她握著門把的手,就像灌了鉛一樣,再也按不下去了。

    內心積聚已久的歉疚與自責,紛至沓來。

    瞬間將她淹沒。

    她像個逃兵一樣,跑回了床上。

    窗外還是那個月朗星稀的夜,她雖然背對著門,卻百分之百地肯定,那扇門背後,有一雙為她停駐的目光。

    再然後,就到了今天早晨。

    先是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秦楚河。

    最後,是為了她風塵僕僕趕來的那一群人。

    一幅幅畫面,如電影鏡頭般,在她面前一幀一幀地晃過。

    一切都沒有好轉。

    一切都成了死胡同。

    ——只有她在,所有的人都要因為她,背負著沉疴前行。

    ——她愛的那些人們,為了她,正在與正軌漸行漸遠。

    ——她依然,是所有人的負累。

    窗外升起的,是象徵著希望的朝陽。

    她的心中,泛上來的,只有一層孤冷的月色。

    剎那間,她淚流滿面。

    ☆、背面

    席硯卿從天台跑下來,直奔池漾的病房,看到陸謹聞和另外一個醫生站在門外,忙問:「怎麼回事?」

    陸謹聞介紹了一下:「這是國內耳科領域的專家,韓淨辰醫生。」

    席硯卿微微頷首:「韓醫生好。」

    韓淨辰:「你好。」

    「韓醫生是民航醫院的醫生,今天正好過來這邊交流,」陸謹聞說,「我便請他過來給池漾看看耳朵,但是她很抗拒。」

    「正常,」周柏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的耳朵,主要還是由心理原因引起的,她以前沒有過這麼長時間還沒恢復聽力的情況,所以她難免會恐懼,懼怕面對現實。」

    周柏楊說話的時候,陸謹聞接了個電話,「我臨時有手術要做,周醫生,你有什麼情況直接跟韓醫生溝通就好。」

    說完他拍了拍席硯卿的肩,「我先走了。」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席硯卿接上剛才的話題:「可是,池漾不像這麼脆弱的人。」

    周柏楊無奈笑了下:「她確實一點兒都不脆弱。」

    ——等到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就不脆弱了。

    -

    昨晚,池漾從月色正濃,看至月落參橫。

    今天,她又從月落參橫,看至月色正濃。

    一天恍然而過,她的耳邊,依舊是一片寂靜。

    她用假寐,拒絕了任何人的探視。

    直到傍晚的月色探出頭來,她才意識到,她不能用無聲的沉默,消磨所有人的耐心。

    她鼓起勇氣,拿起手機給席硯卿發了條微信:【你在外面嗎?】

    席硯卿回的很快:【在。】

    他進來的時候,池漾正低著頭,望著某一處出神。她最讓人心疼的時候,就是低頭的時候,一雙清眸斂起鋒芒,將無盡心事都藏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看她這個樣子,席硯卿垂在腰側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

    走了兩步,池漾似有感應,終於抬起了頭來,看到是他,笑了下。然後,她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過來。

    席硯卿走到她床邊坐下,池漾見狀,伸出手握住他的右手,與他十指緊扣。

    她也不說話,就這麼握著。

    席硯卿把她牽得更緊,左手去拿手機,打開微信,準備跟她語音。他擔心她的身體,專注地詢問著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自然沒注意到池漾那些鬼鬼祟祟的小動作。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池漾已經用左手解開了他右邊襯衫的袖扣。

    席硯卿預感到她要做什麼,趕忙去制止她的動作。

    可還是晚了一步。

    池漾已經解開他的袖扣,動作極快又極小心地往上捋了下。

    他精瘦流暢的小臂上,盤踞著一條紅腫的傷口,清晰可見。

    池漾心口一滯。

    她想過他會受傷,但她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席硯卿用最簡單的言語安撫著她:「沒事,別擔心。」

    池漾不聽,也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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