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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2:11:52 作者: 史今朝
    襯衫一脫,右臂也是,紅腫一大片。

    陸謹聞帶上手套,一邊給他清創一邊說:「我聽說這幾天生科院有幾個教研室搬進新器材,樓梯間可能散著不少鋒利的東西,你這是從哪兒跳下來給碰上了?」

    席硯卿沒吭聲。

    陸謹聞想起他剛才抱著池漾從樓梯上一級一級走下來的場景,又問了句:「從幾樓下來的?」

    席硯卿無心回想,隨口敷衍道:「忘了。」

    陸謹聞沉沉笑了一聲:「你是真牛逼。」

    「......」

    清理好傷口之後,陸謹聞斜靠在柜子上,看著滿面愁容的席硯卿,寬慰道:「發燒引起急性肺炎是醫學上很常見的一種現象,你不用過分擔心。再說,剛急診科主任親自給看的,你能不能對醫學有點信心,別繃著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聞言,席硯卿抬頭,目光淡漠地掃過去,說:「她今天早上耳朵才剛好。」

    「......」陸謹聞怔愣片刻,隨即站直了身子,一臉不可置信,「什麼?」

    這個意思是,一天之內,失聰兩次?

    席硯卿沉重地嗯了一聲,向陸謹聞大概講了一下她昨天受傷的情況。

    兩個人都沒想到,這番對話會被前來接水的雲錦書聽到。

    剛才席硯卿之所以站在走廊,就是因為想給池漾和雲錦書單獨的時間和空間,讓他們好好聊聊。

    不管秦騫那番話有多無理、多混蛋,但也切切實實地、一字不落地落進了雲錦書的耳朵。

    他不可能不震驚,也不可能不起疑。

    所以,席硯卿隨便找個藉口就出來了,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和進來的護士打了個照面,他打了聲招呼,輕輕地關上了門。

    「姑娘,你右手這血管不好找啊,」前來給池漾扎點滴的護士說,「我給你扎左手試試。」說著走到了病床左側。

    「手錶可以摘下來嗎?」護士問。

    池漾茫然地看著她。

    「我來。」站在旁邊的雲錦書突然出了聲,走到池漾左手邊,慢慢俯身,去摘她的手錶。

    池漾察覺到他要做什麼之後,連忙摁住他的手,說了句:「我自己來,你出去幫我接杯水。」

    雲錦書點點頭,起身走過床尾,目光一掃,瞥見了她手腕上的那道疤。

    他眉頭一蹙,隨即轉身,儘量不讓她看出端倪,淡然自若地拿著水杯走了出去。

    他沒想到在經過走廊時,會聽到席硯卿和陸謹聞的那番對話。

    所以,昨天晚上,他的姐姐,孤身一人面對著漫長的雨夜,耳邊捕捉不到一絲可以依靠的聲音,身陷如此令人奔潰的境地。

    而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昨晚席硯卿沒有找到她呢,雲錦書不敢想。

    那個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朝歌市,那個他從來沒有聽人提及過的墓園,以及秦騫剛才吼出的那句:「你出生的那天,就是你母親的忌日。」

    層層謎團交錯在一起,像是魔咒,僅僅箍住他的心魄。

    他忽然生出一種預感:池漾用她的一己之力,為他擋住了所有的巨浪滔天。

    關於過去的二十年,雲錦書沒有什麼不好的回憶。從他記事起,他就已經到了葉家,享受到了足夠的關懷與愛。他的童年,很完整,也很美好。

    但是,今天他恍然驚覺——

    原來,他生命中所有的風和日麗,是因為有人替他遮住了淒風苦雨。

    雲錦書忽然想起上次池漾生日時,她突如其來把自己拉進樓梯間,又突如其來地抱著自己,伏在肩頭哭泣。

    他那個時候沒多想,可是經過秦騫這麼一鬧,一些事情開始在他心中逐漸清晰起來。

    當時在那條燈火通明的走廊上,迎面走過來的一家三口裡,那個男人就是秦楚河,另外兩個人,應該就是他的妻子和女兒。

    還有上次在飯局上,秦楚河對他一直關照有加,遠遠超出了一個投資者的關心範疇。

    如今,這一切好像都有了脈絡。

    可是,此時此刻,他盡力想要去追索的真相,並不是自己的身份。

    而是,池漾接連失聰的原因。

    雲錦書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很快,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冷靜的女聲:「餵?」

    「柏楊姐,」他喉間湧出一股澀意,「我是雲錦書。」

    「阿錦啊,」周柏楊語氣一下子舒緩下來,「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

    雲錦書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喉結異常艱難地滾動了下:「我想向您諮詢個問題。」

    「找我諮詢?什麼問題?」

    「因受到外界刺激而引起的突發性耳鳴,」他手指狠狠箍著手機,骨節明顯凸起,「如果在一天之內發生了兩次,會造成什麼後果?」

    「一天之內發生兩次突發性耳鳴?」周柏楊一副不可思議的語氣,「意思是說這個人在短時間內恢復聽力之後,又在短時間內受到刺激再次耳鳴了?」

    雲錦書背靠著牆,雙眸失焦地望著屋頂,艱澀地嗯了一聲。

    「這種情況,我還真還沒遇到過,」周柏楊認認真真地分析起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人受到的二次刺激肯定不小。不過,如果及時地加以心理干預和疏導,應該有痊癒的可能,至於耳部受到的損傷是否可以逆轉,這個就要因人而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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