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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2:11:52 作者: 史今朝
那次他從美國回來,坐在他前排的那個女生,名叫池漾,是藍仲律所的一名律師。
光鮮的職業履歷下,印著她的聯繫電話和郵箱。
說不清是出於本能,還是鬼使神差,白清讓撥通了那個手機號碼。
此刻已經快晚上十二點,這時候給一個陌生女子打電話,確實很不妥當。
所以白清讓不貪心,三聲沒接起他就掛斷。
可沒想到,響了一聲就接通了。
手機那端傳來一聲:「喂,你好,請問哪位?」
清亮婉轉,恰似百靈。
恰似顧安笙。
回憶,真殘忍。
白清讓沒說一個字,就慌亂地掛了電話。
你我不過萍水相逢,我又有什麼資格讓你,憑空背負起一個逝者的承諾。
☆、海嘯
但是,白清讓沒想到,翌日在朝大法學院,他再一次見到了池漾。
認出她的那一刻,白清讓一時失神,以至於連她伸出的手都忘了回握。
許久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將自己抽回到現實。
那一天,他得知池漾是法學院新聘請的老師。
一種微妙的宿命感於心頭驚掠而過。
被他精準無誤地捕捉。
從那以後,同事的身份,給了他太多可乘之機。
他不需要冥思苦想多麼無懈可擊的理由,僅僅以學術交流這個藉口,就能夠自然而然地聽到她的聲音。
這個聲音,給了他一種顧安笙還在世的錯覺,也欺騙著白念笙熬過了無數個難眠的夜。
這份平衡與安寧,他求之不得。
更捨不得打破。
甚至,他不止一次貪心地想過,把這份平衡與安寧維持得更久一點。
於是,他別有用心地,一步步滿足著自己的私慾,和白念笙的想念。
也一步步地,延遲了告知池漾真相的時間。
驀然回首間,他才發覺他已經背負著這個早就應該挑明的秘密,走了很遠很遠。
可是,最開始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
明明想的是,暑假過後,等開學見面,他就要把這件事情對池漾和盤托出。
那麼,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事情的發展逐漸偏離了軌道?
是那個雨夜嗎?
白念笙哭個不停,白清讓情急之下,向池漾提了個無理的要求:「能不能麻煩你給我女兒唱一首《蟲兒飛》?」
這要求突兀又冒昧,他也是一時衝動,根本沒想過她會答應。
可是,正當他為自己的魯莽懊惱時,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句:「可以。」
白清讓至今還記得在那個雨夜,那個敲打在他靈魂深處的聲音。
婉轉動聽地,將他心底的迷障連根拔起。
雨勢沖刷了一切,她在他心裡的形象卻愈發清晰——
她是真的很善良。
他對這份可乘之機十分受用,任它延展至今,成了今天這個局面。
「你的聲音,和我已故妻子的很像。我每次找你說話,其實都藏了私心。」
這樣的句子,白清讓在腦海里編排了不知道多少遍。
可每次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
居心叵測地用她的聲音來紀念已故之人,自作主張地將她看做是別人的替代。
這樣卑劣的想法,白清讓心知肚明。
事到如今,他必須承認——
自己無限地,利用了她的善良。
如果不是那次白念笙無意間撞上池漾,如果不是蘇兮告訴他池漾就是席硯卿的女朋友,他或許到現在都不會幡然醒悟,他已經背負著這個秘密和謊言,走了太久。
其實,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因為這份隱瞞,對蒙在鼓子裡的池漾,並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損失或傷害。
但是,在白清讓良心的標尺下,這件事,是很大的。
他這樣的肖想,是違背道德的,是不尊重生人的。
尤其是現在,池漾的身份,讓這件事的意義,又完全不一樣了。
牆上的時鐘重重敲過一聲又一聲,似一記警鐘,逼白清讓從浩大的時間網裡掙脫出來。
他低頭,看懷裡的白念笙的情緒已經慢慢恢復,問她:「那你知道池漾姐姐是小叔的女朋友嗎?」
「不知道,」白念笙搖晃著小腦袋,「但我那個時候就看出來,小叔應該很喜歡池漾姐姐,因為池漾姐姐受傷的時候,他特別擔心,還抱她來著。」
白清讓一想,就把時間線對上了。
那個時候,席硯卿應該是還沒追到她。
他認識的席硯卿,從小到大,沒怕過什麼,沒因為什麼敗下陣過。
永遠意氣風發,永遠張弛有度,永遠遊刃有餘。
可是,那個夜晚,他卻略帶自嘲、又沒有底氣地說著:「我怕我,追不上。」
白清讓那時候就好奇,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姑娘,能讓他這樣患得患失。
現在,得知這個人是池漾時,白清讓一點都不意外。
這樣的姑娘,確實令人動心又傾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白清讓最終決定,帶著白念笙一起去接席硯卿。
跟他把事情說清楚,然後再做決定。
出發的時間晚了這麼久,白清讓本來還擔心會讓席硯卿等,結果等他們到了機場,因為流量管控,席硯卿的航班還沒有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