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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2:11:52 作者: 史今朝
    接他們的車恰好泊在UN酒店的正門,席硯卿雙手撐著車檐,先讓池漾坐進去。然後他趁著這個空檔,直起身子朝對面的Ustinian展牆看了一眼。

    應該也是最後一眼。

    右下角鑲嵌的網址www.ustinian.com此刻已經完全剝落,只剩主體依然保留著原狀。

    席硯卿忽然想起今早葉青嶼和他說的話。

    「席硯卿,對街的這面牆,真的要拆?」

    「嗯。」

    「你這麼做,可是把自己付諸了十年的深情,都視為草芥了。」

    「為了她,我認了。」

    「你剛才讓我信你一次,說池漾在你這兒不會輸。那你,能否也相信我一次?」

    「什麼意思?」

    「我要對街這面牆的設計權。」

    席硯卿不知道葉青嶼此舉是為了什麼,但也沒有細究。

    那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車身匯入車流,駛向朝歌機場。

    -

    京溪市。

    白清讓得知席硯卿今天出差回來,決定去機場接他。

    白念笙看他要出門,忙跑上前去叫住他,「爸爸,你是要去接小叔嗎?」

    白清讓在玄關處換著鞋,嗯了一聲。

    白念笙提溜著兩個大眼睛,特別真誠地問:「那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今天不行,」白清讓蹲下身子與她平視,耐心十足地說,「今天爸爸去找小叔,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談。」

    白念笙目光垂下,輕聲問了一句:「是因為池漾姐姐的事情嗎?」

    聞言,白清讓神情微怔:「笙笙為什麼會這麼問?」

    「因為我發現,這幾天爸爸總是盯著手機看,上面顯示的是池漾姐姐的頭像。」

    白清讓笑笑,安撫道:「那是因為池漾姐姐也是朝大的老師,爸爸找她有事情要聊。」

    「你騙人。」白念笙小聲嘟囔著。

    白清讓覺得自己的閨女今天有點奇怪,但他看了眼時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於是只好先周旋道:「笙笙先跟阿姨一起玩好不好,爸爸談完事情就回來陪你。」

    白念笙看著他打開門就要離去的身影,終於忍不住喊出了一句:「我知道一直跟我說話的人不是媽媽,是池漾姐姐!」

    白清讓頓住腳步,迅速轉過身來,只見兩行清淚已經從白念笙臉上落下。

    他一時慌了陣腳,趕緊折回來抱起她,抬手為她擦著眼淚。

    白念笙的聲音斷斷續續:「其實那次在朝大......並不是我第一次見池漾姐姐......我很早之前就見過她......」

    白清讓抱著她坐下,語氣溫柔地問:「笙笙,跟爸爸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很久很久之前......」小姑娘對過去幾個月還沒有準確的感悟能力,只能用這樣的詞來表示時間的跨度,「就是小叔帶蘇兮姐姐來找你那次......小叔後來帶我去了歡樂谷......」

    白清讓回想著。

    席硯卿帶蘇兮來找他那一次,應該是讓他給蘇兮報志願提供些建議,這麼算起來,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想到這兒,他眉頭不由得蹙起來。

    小姑娘的聲音抽抽搭搭:「然後那次......我不小心快要摔倒了......有個姐姐沖在我面前抱住了我......那個姐姐就是池漾姐姐......她為了救我還磕破了膝蓋......」

    聽到這兒,白清讓心裡一驚。

    本來他就對池漾心中有愧,現如今,他才得知,池漾為了救他的女兒,曾經受過傷?

    這份情,他該如何,才能還得起?

    白念笙坐在他懷裡,因為情緒激動肩膀不停地抖動著,白清讓輕輕拍著她的背,盡力安撫著:「為什麼當時不告訴爸爸?嗯?」

    在他的安撫下,白念笙的情緒終於平復了不少,帶著鼻音說:「因為我怕爸爸傷心。」

    「怕爸爸傷心?」白清讓不解,「為什麼要怕爸爸傷心?」

    白念笙低著頭,沉默好久才鼓起勇氣說出一句:「因為,池漾姐姐的聲音,跟媽媽很像。」

    白清讓徹底怔住。

    他打著學術交流的名義,借著以聲思人的由頭,肆無忌憚地「竊取」著她的聲音,肆無忌憚地用她的聲音,為白念笙續建著,那座早已摧毀的烏托邦。

    給她營造了一種,媽媽還在世、只不過藏起來了的假象。

    可是,現如今,當這座烏托邦在他面前摧毀,他不禁要捫心自問——

    這份利用里,究竟摻雜了多少自己的私心?

    他多次猶豫著不說出真相,多次推遲著和盤托出的時間,難道只是單純地想把這個謊言,為白念笙編織得久一點?

    還是說,他自己對這個聲音,早已有了別樣的情愫。

    他在向自己拷問。

    前幾天在朝大音樂學院門前看到池漾,以及正在和池漾說話的白念笙。

    白清讓一下子亂了陣腳。

    他怕白念笙童言無忌,一時衝動說出他還沒來得及說出的真相。

    ——「你的聲音,跟我已故妻子的很像。」

    於是,白清讓迅速把白念笙支走。他深知,這謊言已經沒有辦法再撐下去。

    他必須和盤托出,和盤托出他所有的自私與利用。

    可是,命運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池漾接了一個電話,就匆匆離開了。

    他的所有歉意,再次哽在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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