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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2:08:10 作者: 吞金
扶住險些摔倒在地的蘇子和,戰立的一瞬,不出意外看見寢宮外面匆匆跑來的一隊侍衛,後面還跟著一個拎著箱子氣喘吁吁的老太醫。
目光微動,裡面多了些冷寂。
侍衛在浮雲宮外面列隊站好,將整個浮雲宮圍的嚴嚴實實。為首的那個侍衛在元宜面前抱拳俯身,恭敬問禮:「太妃娘娘,臣等奉陛下之命前來保護娘娘。這位是太醫院的首席太醫,特來處理——」
他偏頭看了一眼元宜身邊渾身鮮紅的蘇子和,似乎是倒吸了一口涼氣,聲音里有些不忍:「特意來處理這位公子的傷勢。」
老太醫呼哧呼哧喘著氣從侍從中間擠了過來,氣還沒喘順就被蘇子和的傷勢嚇得瞪大眼珠。他伸出顫抖的指頭指著蘇子和,斷斷續續道:「這、這位公子怎麼傷成了這樣!這得趕緊處理啊!」
「你們也不上前扶一扶,趕緊的,把這位公子扶到屋裡,讓老夫趕緊給他瞧一瞧!」
老太醫著急地扒拉了一下身邊的侍衛,提著箱子率先走向屋子。老太醫喘得鬍子都一顫一顫,聽身後沒什麼動靜,揚起聲音又大聲催了一句 :「快點啊!」
幾個侍衛在原地愣了一秒,而後趕緊跑到元宜身邊把謝鈞辭接了過來,扶著他往屋裡走。
元宜回頭看了一眼幾個人遠去的身影,擦擦手上的血污,卻是沒有挪步。那侍衛也是停在元宜面前不動,肩膀緊繃,頭垂得很低。
「張侍衛,你不必擔心。」元宜上前虛扶了一把,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不會出去的。」
「時局特殊,且陛下一片苦 心,我……不能去添亂。」
「張侍衛,辛苦。」
元宜低聲說完話,這才見面前的人微微放鬆一些。張侍衛鄭重其事地朝她再次行了個禮,而後轉身在門口站好。
元宜抬起手,看了看鮮紅交錯的手掌,點了點粘膩微微乾涸的血跡。
她站在原地,感受自己的心跳慢慢平復。周身的鮮血由熾熱回歸溫熱,又在秋風的吹拂下變得漸漸冰涼。
枯葉覆地,冷風料峭。
肩上落下幾個枯黃的葉子,她似是被枯葉包裹,凝成一個雕塑。
事情已成定局,她大可不必自欺欺人。
若是之前外祖父可能還有那一絲絲存活的可能,那這些侍衛的出現,卻是徹底給他下了死刑。
謝鈞辭不會不讓她見外祖父最後一眼,除非……已經沒有見的必要了。
或者……那場面殘忍的殘酷的……讓她根本不能看。
元宜覺得周身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她緩緩蹲下身,環住自己的膝蓋,把自己蜷縮起來。
月白色的鞋面上發出水滴濺落的聲音,淚珠一滴一滴落在上面,暈濕了一大片。暖暖的白色,終究由灰暗的顏色取代。
外祖父死了。
她的外祖父,赫赫有名的定遠侯,死了。
她明明前些日子還回家看望過他,甚至還記得他最後教自己的那個劍招。
她還記得,她說他根本不像一個古稀老人,而像是一個依舊在戰場上殺敵的將軍。
可,將軍有殤。
那個最寵愛她,給她昏暗生活里少有溫暖的外祖父,那個身板硬朗,面容慈愛的老人,死在最寒冷的深秋。
可她連去看他的資格都沒有。
她不能動,不能離,不能邁出皇宮一步。
因為還有其他的人。
生命沒有高低貴賤,每一條生命都無比珍貴,因為上面承載的是每一個家庭,擁有著無數人的愛。
她不能讓任何人,再因為她而失去生存的權利。
所以她不會去定遠侯府,不會害其他人因為保護她而喪命。
元宜在外面呆了很久,直到衣服已經全被吹透冷得徹骨的時候,才起身回到屋子。
蘇子和的傷勢已經被基本處理好,那老太醫確實醫術了得,包紮縫合的技術比她細緻不少。元宜在床邊看了看陷入沉睡的蘇子和,緊抿住唇,然後朝那老太醫行禮道謝:「有勞了,先生之恩,元宜沒齒難忘。」
「哎,娘娘不必多禮。」老太醫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卻是朝元宜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這位公子的傷勢確實嚴重,不過還好 這血止得及時,讓他撿回一條命。」
「他如今看著嚇人,但心脈和筋脈都沒有大礙,好好休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
「不過,娘娘會醫術?」老太醫簡單地說了說蘇子和的病情讓元宜放心,而後低聲問道:「這血,是您幫他止的?」
「是。」元宜頷首承認,目光微動:「不過只學了些皮毛,會一些簡單的手段罷了,談不上會醫術。」
「娘娘不必謙虛,你點的這幾個止血穴位,一般的行醫之人只知道這三個。」老太醫在蘇子和周身虛虛點了點,手指停在他脖頸邊上:「這一個穴位,可沒有幾個人知道。」
「那先生,怎麼會對這了解的這樣清楚?」
「老身也是當年去西疆遊歷的時候,有幸聽過一個醫界尊者講過一節課,這才知道還有這一穴位。教娘娘醫術之人,估計也是有名的醫界大能。」
「原來如此。」元宜垂下眼睫,低聲呢喃。
西疆。
又是那裡。
那裡到底有什麼秘密?自己和那裡又有什麼聯繫?
待老太醫一行人離去,元宜幫蘇子和蓋好被子,而後在屋中的茶案邊坐好。她緩緩擼起袖子,現出手腕上一道淺淺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