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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2:08:10 作者: 吞金
她是真的生氣了。
他極輕地嘆了一口氣,身子一沉,終於陷入昏迷。
倒也該歇歇了。
元宜自然是聽到了院子裡的動靜的。
她前腳剛進門,就聽見了外面的聲響,還有楊公公尖利的呼喊聲。她拳頭緊了緊,指甲嵌進手心裡,疼得很。
但她仍是沒有出去看看,甚至身體還保持著剛剛進門的姿勢,一動未動。
過了半晌,屋子裡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香爐的香也已經燃盡,銅製的爐子裡,最後的火星閃了閃,幾秒後也滅了。
淡淡的冷香縈繞,屋子安靜得讓人心驚。
*
謝鈞辭答應她的事很快就做到了。
圍著浮雲宮的官兵撤走了大半,不再時時盯著她的行動。葉嫻也被允許進到宮裡,她也可以出浮雲宮轉一轉。
只是依舊不能出宮,而且不管她去哪裡,身後都會跟著幾個神情刻板一言不發的侍衛。
元宜偷偷觀察了一下,發現全部武功不低,絕對經過不少的訓練。
他真是鐵了心地不讓她走啊。
元宜和葉嫻在湖邊靜靜走著,後面拖著不短的隊伍,在冷清的後宮裡極為顯眼。
「元宜,其實待在宮裡,也是挺好的。」葉嫻仔仔細細打量了元宜好一會,盯著湖裡的荷花猶豫了一下,終於斟酌開口。
「這裡有吃有喝,什麼也不用你操心。我們什麼也不用干,沒 事聊聊天散散步,懶懶待著,不也挺好的?」
葉嫻是真覺得這樣也不錯。經過前面二十多年的軍營生活,自從受過傷,她是真的沒有什麼太多的心思了。
這裡沒有家裡老父親老母親的絮絮叨叨,沒有艱難的訓練任務,也不用擔心沒有吃喝,而且條件優越,真的特別適合養老。
尤其對於她們「太」字輩的老嬪妃。
元宜覺得葉嫻說得很對。但她還是不能安下心,像她說得一樣穩穩待著。
她最怕的,不是這靜寂的宮牆,深鎖的宮門;她真正怕的,是這裡的新主人。
謝鈞辭。
這種怕並不是一般的害怕,而更像是一種……不可言說的自卑。
自從兩人重逢,元宜感受到的,不只是兩人三年的外貌與性格變化,更有那鮮明的地位鴻溝。
她從小在西疆待著,那裡民風淳樸,雖然外祖父是名揚天下的定遠侯,但她並沒有感受到什麼明顯的差別對待。她和玩伴相處得都很好,鮮少會在意他們的家室。
再者說,即使比較一下,那裡也沒有幾個能比得上元宜。
可京城不一樣了,這裡繁華複雜,像是一條不知道深淺的暗河,必須時時刻刻踽踽獨行。
她來到這裡僅僅三年,就見識到了各式各樣的明拉暗踩,明爭暗鬥。在這裡,最能保命、最能安身的,是權力。
很大的權力。
她原來想接著這裡最大權力的人查清真相,可真相查到了,曾經最親密的夥伴真實身份也知道了。那個她費心保護,關心照料的人,竟也流淌著高貴的血液,是楚國尊貴的皇子。
而如今,皇子變成了皇帝,更加至高無上。
她不知道自己要以怎樣的姿態面對他,自己甚至沒有一個能說的出口的身份,能夠配得上那句「名正言順」。
他的心思從不遮掩,明晃晃地擺在她眼前,赤忱而不加修飾。
可她要怎麼辦呢?
一個家庭破碎的女子,一個先帝後宮的嬪妃——現在變成太妃了,怎麼可能坦然地站在他面前呢?
謝鈞辭對後宮的處理方式有多肆意她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又差了這麼多人把守她的宮殿,實在於理不合。
朝中閒言碎語多了的話,對他未來的日子,不會有好處。
況且現在這個樣子,她被困在皇宮裡,失去自由,也並不快樂。
他們會成為彼此的枷鎖。
最終被困在原地,甚至墜入深淵。
擾亂元宜思緒的,是耳邊聒噪的、破鑼一樣的噪音。
她一下子晃過神,就看見楊公公提著一個鳥籠,笑嘻嘻地站在她身邊,拂塵揚了揚,恭敬地朝她行了個禮。
「太妃娘娘,奴才奉陛下之命,給您送來一隻酈國特有的鳥雀。」他輕輕晃了晃手上的鳥籠,籠子裡的東西就撲騰撲騰翅膀,扯著嗓子叫了起來:「娘娘吉祥!」
元宜聽見這東西竟然能說人話,有些好奇的往前走了兩步。
楊公公以為這東西叫完了,正準備開始介紹,卻看見它鳥嘴一張一合,又接著叫了起來。
「娘娘長得真是好,只要一笑我就倒!」
「娘娘有點怪,真是怪可愛!」
「娘娘的眼不是眼,皇宮最貴的冠冕!」
「娘娘的手不是手,深湖岸邊的垂柳!」
元宜:「……」
這說得什麼玩意?
眾人:「!!!」
楊公公見這鳥沒有停下了的架勢,又趕緊晃了晃籠子,扔了個果子進去堵住這東西的嘴。
額頭頓時又滲出來了一層汗,他掩飾地咳嗽了一聲,硬著頭皮開始介紹:「這是酈國使者進宮帶來的禮物,不過一直放在庫房。陛下今天去偶爾看見,便差奴才送過來給娘娘玩。」
「這鳥是鸚鵡,可以學會簡單的人話,可以給娘娘解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