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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2:08:10 作者: 吞金
    元宜躡手躡腳地關好窗戶, 屏著一口氣走到了床邊。

    屋裡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謝鈞辭靜靜躺在床上,傷口已經被處理好。身上纏滿了繃帶, 有幾處已經又是浸滿了血。

    他面色較下午的時候好了一些, 但還是很蒼白。薄唇緊抿,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額頭上全是汗,呼吸很是沉重。雙手使勁揪住被子,時不時還會輕輕顫抖。

    元宜在床邊輕輕坐下,肩膀碰到床頭的時候面色一白,皺著眉頭緩了好一會, 終究是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她靜靜地看了他好久,目光從腿一寸一寸地移到上面,最後停留在他的眉眼。

    元宜覺得自己又想哭了。

    她眨眨眼睛衝掉眼前的水霧,輕嘆一聲,手指輕柔地拂過男人的眉眼。

    *

    謝鈞辭在一片黃沙中睜開眼睛。

    這裡的風極大, 卷著許多的沙塵和碎石枯枝帶到天上, 又被風吹得落回地面。

    面前是一座裝潢華美的府邸, 門口擺著兩個石獅子, 屋檐上掛著兩個四方燈籠,不過上面早掛滿了灰塵, 隨著風搖搖晃晃。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往裡看去, 石板長長, 屋閣廳廊仍是完好的樣子。只不過,一個人也見不到。

    這裡,早已人去樓空。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他抬起頭, 看見一個面容慈祥的老人。

    「孩子,你已在這裡等了三天了,快回家去吧。」老人往他手上塞了一個油紙包住的燒餅,沉默地看了他一會,而後搖著頭緩緩離開。

    謝鈞辭這時才感覺到飢餓和乾渴。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幽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著府邸的牌匾——元府。

    元府空得很 突然。

    他前幾日才和元宜從草原上回來,結果一夜過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他在熟悉的地方等了好久也不見人,跑到元府門口去瞧,卻看見無數的侍從進進出出,搬著各種物件裝進門口停著的馬車裡。

    他冷冷地看了一會兒,而後扭頭避開其他人,迅速地跑進了府里。他按照記憶轉了幾個彎,便跑到了元宜的屋閣。

    可這裡也沒有人,而且屋子裡的東西也都被搬走,只餘下一張空蕩蕩的床。

    他仔仔細細地在屋子裡摸了個遍,期盼著找到一張留言或者書信,可卻什麼也沒有找到。

    他不死心地又趁著侍從不在的時候翻遍了府上的所有角落,迎接他的除了一個個空蕩蕩的屋子,什麼其他的都沒有。

    搬東西的侍從一個個的從這裡撤走,天色漸漸變暗,他在空蕩蕩的府中站著,突然感到一種久違的眩暈與寒冷。

    掌心早已鮮血淋漓,他緩緩攤開手掌,有些迷茫地盯著縱橫的掌紋。

    她走了。

    整顆心突然變得很空。

    她不要他了?

    謝鈞辭緩緩搖了搖頭。

    他在府里又等了三天三夜。黃沙來來往往,狂風起起落落,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他時而在府里慢慢走著,時而在門口呆呆望著遠方。

    他三天沒有吃飯也沒有喝水,只執著地等著,直到眼中的光慢慢熄滅。

    三日後,眼中徹底沒有一絲光亮了。

    他看著老人的背影,突然慘然一笑,而後面無表情地將燒餅扔向遠方。

    接著他又到了遍地血腥的泥沼。

    昏暗的燭火搖曳,微弱的喘息交疊,暗處的一雙雙眼睛麻木而殘忍。這裡的氣氛永遠詭異而壓抑,僵直冰冷的屍體胡亂的擺在外側的角落,空洞的眼睛注視著血淋淋的人世。

    他獨自一人躲在牆角暗處,緊緊握住手上的短劍,沾血蒼白的臉上寫滿了警惕與倔強。

    他小心的屏住呼吸,仔細聆聽周遭的響動。手心因為出汗變得冰冷潮濕空氣陰冷,裸露出的肌膚不自主的戰慄。

    突然,右側的耳朵動了動,他聽到長劍和地面摩擦的聲音,好似死神的低語。

    疾風猛地從臉側划過,寒光帶著不容置喙的殺意向腰腹襲來。他身子一滾,以極其刁鑽的角度避開利刃,身子如蛇一般向前一滑,尖銳的短劍划過另一人的腿側,屋中的血腥氣息變得更加濃郁。

    緊接著他腳尖輕點牆壁,猛地向後一躍,短劍輕巧的在空中划過男子的脖頸。

    一切在幾息之間結束,男子的身體沉重的倒下,鮮血在頸間噴涌而出。

    謝鈞辭卻雙眉緊皺,看著男子的身體一言不發,雙手狠命的抓著短劍,手指劇烈的顫抖。他如陷入冰冷的深窖,周圍席捲無休止的嚴寒。

    突然,指尖突然傳來柔軟的溫熱。暖 暖的、像陽光一樣將他整個人包裹。身體的溫度漸漸回升,鼻尖傳來淡淡的青草香氣,舒適安逸,緩緩將他從夢魘里抽離。

    謝鈞辭緩緩睜開眼睛,看見頭頂淡青色的床幔。

    鼻尖似乎還縈繞著淡淡的香氣,但他獨自躺在床上,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窗外的天已經亮了,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鑽進來,給地上映上一小塊暖黃色的光。

    他垂頭看了看自己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身體,感受到刺骨的疼痛。

    手臂艱難地支撐身體坐起來,外面候著的侍從聽到了屋子的動靜,忙推門走了進來。

    「殿下,您終於醒了!」侍從憨憨地跪在床前,黑黑的臉上滿是喜悅。

    謝鈞辭淡淡應了一聲,打量了一下外面的光亮,突然輕聲問了一句:「昨晚,有人來過我的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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