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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22:08:10 作者: 吞金
    元宜被他看得緊張又羞惱,正準備開口支開話題時,卻聽見少年清清郎朗的聲音。

    「會。」

    「元宜姐姐在哪裡,我就會去哪裡,一輩子都不會變。」

    不遠處的草叢裡傳來幾聲小蟲的低鳴,少年少女臉頰上暈染開的粉色被橙紅色的火焰掩蓋,暖暖的看不分明。食物的香氣縈繞在上空,又飄飄蕩蕩地游到了遠處。

    元宜結果他遞來的兔子腿,一邊吃著,一邊想著回去就把這件事告訴娘親。

    只是她沒想到,她再也沒等來告訴娘親的機會。

    一夜之間,她丟了娘親,丟了真正的家,也丟了那剛剛萌芽、含苞未放的少女情愫。她被父親 關在家裡,沒過幾天就被強制帶離了西疆。她無法祭拜母親,更是連和少年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她在馬車裡掀開灰色的帳簾,回身望著道路盡頭暖黃色的落日,無聲地進行著最後的告別。

    從此以後,西疆再無她,她也再無西疆。

    那存著她一切美好光亮的記憶的地方,時過境遷,黃沙鋪過,到如今徒留一地荒蕪。

    元宜無神地想著,險些從軟椅上摔落到地上。思緒被驟然拉回,她想起元府里的父親和那對母女,目光微冷。

    譽王殿下突然回京,怕是……未來不會太安寧。不過這樣而來,對她查出那件事,倒是頗有好處。

    當年西疆的人多半都回京任了職,母親去世後,外祖父也回了京,算是告老還鄉。這時人權皆在,加之混亂政局,更易查明真相。

    西疆一旦有人回京,父親和姨娘估計都會耐不住性子。況且爹爹在戶部,以後也是少不了亂七八糟的事情,怕是還會有求於自己。

    只要他一開口......

    「婕妤,敬事房那裡傳了消息,陛下今晚召您侍寢。」

    元宜正想著,就見侍女秋菊一臉喜色,匆匆忙忙地跑進了院子。

    不過這句歡歡喜喜的話傳到元宜耳朵里,和那天打雷劈也無甚區別。未來的事還沒有什麼思路,這眼下的糟心事倒是找上了門。

    這皇帝還真是......心急得很。前朝的事情剛剛忙完,就開始惦記自己後宮裡千嬌百媚的嬪妾了。

    元宜輕捻著丁香淡紫色的小小花朵,朝秋菊擺擺手,聲音輕得像羽毛,「我知道了。」

    「奴婢這就為您準備東西!」秋菊倒是什麼也沒察覺,興高采烈地點點頭,轉身跑回屋子裡去收拾東西了。

    *

    當今陛下愛好美人,嬪妃入宮入的勤,侍寢也很勤。因此這敬事房辦事,也是相應的迅速又穩當。

    抬她侍寢的軟轎停在了屋閣的門口,元宜換好衣服,又一次被人用紅綢蒙住了眼睛。她被宮人領上了轎子,安安靜靜地坐著,感受著軟轎微小的顛簸。

    半柱香的功夫,轎子穩穩噹噹地停下,她又被攙扶著走下去,雙腳再次觸碰到堅實的地面。

    這樣的路,她前幾天走過一次。但不知為何,她總感覺,這次轎子走的時間,要比上次更長些。

    元宜被侍女扶著走進宮殿,再坐到鬆軟的床榻上。和上次不同,屋中並沒有縈繞著濃郁的龍涎香,取而代之的,是松木一樣的冷郁香氣。

    而且……有種莫名的熟悉。

    攙扶她的侍女安靜地退出屋去,元宜伸手摸了摸身下的床榻,眉頭微微皺緊。不知怎地,她心莫名地有些慌,總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她控制不住地揪緊身下的綢緞,手心少有地冒出冷汗,不知不覺將那一小塊布料浸濕。她已經適應了黑暗,聽覺在這種情況下變得更加靈敏。

    她微微屏住呼吸,耐心地聆聽著周圍的響動。

    漸漸 ,門外傳來平穩的腳步聲,帶著壓人窒息的沉鬱。元宜的背猛地繃緊,身子變得無比僵硬。

    房門吱呀一聲,開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縫隙。一個人影不急不緩的邁進屋子,在距離床邊三尺的地方定住。

    這人似乎並不急著寵幸元宜,而是一動不動的盯著床上的人,沉默地站了很久。玄色的雲紋衣袖勾勒出他線條好看的小臂,再往下看去,便可看到他攥緊的拳頭上緊繃的青筋。

    元宜只覺面前多了些壓迫感,聽不見其他的響動,只能聽見面前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她竭力壓住心上湧起的不安焦躁的情緒,有些疑惑地抿了抿唇。

    沉默最為壓抑,屋子裡半晌沒有一絲動靜。元宜猶豫了好一會,剛想斟酌開口,就感覺面前的人突然動了。

    下頜猛然被人捏住,她被迫仰起頭,承受著那人溫柔得有些詭異的觸碰。手指在她臉頰上緩緩摩挲,從眉骨滑到鼻樑,再一點一點,緩慢地勾勒出她的唇形,最後停留在她紅唇中央。

    元宜黛眉微蹙,這種感覺......

    她呼吸急促了些,鼻翼翕動,卻只感覺鼻腔中充斥著熟悉的冷香。她習慣性地咬了咬嘴唇,微微偏開頭,攥緊了拳。

    可面前的人似乎不大滿意她這樣做。他固執而強硬地將她的下唇和貝齒分離,又將她的手抓過來,一點一點,耐心而溫柔地掰開她的手指。

    他捏了捏元宜那雙白皙柔軟的手,輕笑一聲,聲音低得幾乎讓人聽不清,「你怎麼,還是這幅老樣子。」

    他百無聊賴地摩挲著她纖長的手指,仿佛在欣賞把玩一件愛不釋手的寶物。他緩緩低頭,將她的手舉到鼻尖輕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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